當我們能笑著談論死亡時,這個社會就又進步了一點點

2022-06-24   名川

原標題:當我們能笑著談論死亡時,這個社會就又進步了一點點

《人生大事》首先讓人驚訝的是朱一龍,他剪了寸頭,叼著煙,戴金鍊穿花襯衫,吊兒郎當模樣,乾的卻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活兒,在一片雞飛狗跳中收屍。

原來中國的殯葬師是這樣的嗎?有點超越我想像範圍,死亡,不該是一件安安靜靜的事嗎?像日本《入殮師》一般,穿著體面的西服,全程靜默。可是中國太大,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情形都能遇到,如果說日本人對這個職業的歧視是含蓄隱忍的,那麼中國人的歧視就是明著來的,死者手上缺了戒指,家屬馬上就能把氣撒到殯葬師頭上,冤枉他們是賊,而朱一龍當場脫了個精光驗明正身。我們這才理解了他的痞子做派,全然是以魔法對抗魔法。

其實監製韓延向來關注死亡,拍了《滾蛋吧!腫瘤君》《送你一朵小紅花》,早就把興趣對準殯葬題材,導演劉江江更是結合自身經歷和實地調查,終於創作出莫三妹這個中國式入殮師的形象,令人信服,經過朱一龍的演繹又生出無數火花。

過去,朱一龍是小鮮肉,鮮活、年輕、帥氣,是承載了無數粉絲的愛與夢想的偶像,現在他的形象徹底顛覆,正如莫三妹晦暗荒蕪的人生開場,姥姥不疼親不愛,女朋友劈腿了,不得父親信任,本就不受尊重的職業前途也堪憂,還招惹上了一個女孩小文,死活要賴在三妹家裡,只因她外婆是被三妹拉走的,自此闖下一堆禍事,都是從外婆的死開始。氣得三妹直接對小文怒嗆:你永遠都不會見到你外婆了!她被燒掉了!把小文嚇得大哭。

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東亞地區總是忌談生死,子不語怪力亂神,在當時鬼神崇拜泛濫的春秋時代自然有其積極意義,不被死亡之事絆住才能高效地前行,儒家倡導的自強不息與砥礪奮進讓中華文明堅挺著進入現代社會,仿佛又有點過猶不及,尤其是一場疫情瞬間把人們打醒,現在流行的是躺平和擺爛,可這兩個詞都不足以給大家提供完美出路,就像莫三妹一樣不過是在逃避,得過且過的生活。

當一個人開始認真思考死亡,他才真的長大了。生命的美好是因為能愛人和被愛,人類接受不了摯愛的離開所以創造出那麼規模龐大的鬼神世界、地獄天堂,他們相信死去的人只是去了另一個宇宙,在那裡過得很好,遲早會有相見的一天。

比起上學考試,中國的孩子更需要的是死亡教育。莫三妹告訴小文,外婆是變成天上的星星了——一個再普通尋常不過的童話,但只有親身經歷了才會懂,只有看到小文半夜蹲在星空下反覆播放外婆生前的語音才會共情,願意陪她一起編織這個種星星的故事,也是在治癒自己。三妹長時間動盪不安、漂泊不定的心在小文身上得到了安放。

朱一龍親手毀掉了自己這個小鮮肉,又收穫了新的小鮮肉,小文代表新生,死與生原本是一體,往復循環源源不絕,尊重了死同時也就尊重了生,名利財富都是虛妄,人類都是靠著心中一縷盼頭和希望活下去。朱一龍也憑藉這個角色完成了演員生涯的升華,相信粉絲們會在他身上看到新的力量。

縱觀影史,聚焦殯葬題材的電影不是沒有,而是大多處於小眾範圍,瀰漫著嚴肅氣息。《入殮師》讓男神本木雅弘擔綱主角堪稱前無古人,把這個職業帶到主流電影的鏡頭裡來;《人生大事》選擇朱一龍自然是異曲同工,然而《入殮師》是生根於日本文化的物哀美學,《人生大事》卻頗具中國本土的喜劇色彩,看的時候一秒代入,即便是這麼邊緣的職業也完全不會覺得有距離,像是畫滿彩色星星的骨灰盒、全員古裝扮相的皇帝葬禮等等,嬉笑怒罵,屎尿屁齊飛,很多橋段都是讓你笑著笑著就哭了。這樣的處理放在這樣稀缺的題材里顯得特別高級,因為當我們能笑著談論死亡時,文明就又進步了一點點。在人人都高喊躺平和擺爛的年代裡,觀眾或許能在《人生大事》中找到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