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原著里的牛素雲，是極壞的。
原著里的牛思道沒有被抓，也沒有死。他還勇敢地跟牛素雲的母親離婚，娶了自己的小妾，過著還算滋潤的生活。
而原著里的牛素雲，沒有電視劇里的牛素雲直爽、孝順，原著里的牛素雲是矯揉造作的，是貪慕虛榮的，也會貪歡享樂，絲毫沒有底線的。
自願當妓女。
原著里，關於她當妓女這件事有兩段這樣的描寫：
在老金面前，素雲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她的傲慢自尊，她的社會地位，她的矯揉造作，都一掃而空，僅僅是一個尋歡取樂的少婦而已，並且跟老金一起鬼混，也確實尋求到了歡樂。
在一同尋歡取樂的愛人面前，素雲的心靈是毫無遮掩的。仿佛時光倒流，童年再現，她和歡樂的朋友一起玩耍，在重度早已失去的童年快樂時，她又恢復了一部分童稚的甜蜜。所以追求快樂，也就使人恢復了人的本性。
反覆讀原著里的牛素雲，你會發現，有姚木蘭和姚莫愁這種懂生活的女人，也會有牛素雲這種本性就貪慕虛榮的女人。當牛素雲看到女人遊蕩在夜總會，她就會覺得那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而去當妓女，這件事，於姚家的姐妹，簡直是恥辱，可是於牛素雲來說，這就是人間非常大的快樂。
因為牛素雲嚮往的就是這種「圖錢貪歡」的生活，於是，當妓女鶯鶯拉著她當妓女時，她迫不及待地照做了。
她忘記了，她是曾家的兒媳婦，也忘記了自己的丈夫曾經亞。她甚至寫信告訴自己的丈夫曾經亞，她很快樂，而她的情人老金是個大好人。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眼裡的墮落，在當事人的眼裡並不是墮落，因為對於他們而言，他們不過是抵達了他們最想要的人生。
而牛素雲最想要的人生，就是跟妓女鶯鶯一樣，有錢、貪歡、享樂的一生。
不如一個丫鬟。
當曾經亞知道了牛素雲的醜事後，牛素雲假裝自殺。
可是，她再也博不來丈夫的同情，因為在曾經亞的眼裡，牛素雲這樣的富家女，已經連個丫鬟都不如了。
曾經亞這樣說道：
我和她一刀兩斷。我和所有的富家女都一刀兩斷。我若是有機會再娶，你知道我應當娶什麼樣子的小姐嗎？在山西，我看到了那麼多可愛的鄉下姑娘。我娶了誰，她都會感激我的。
你不相信，三百塊錢一個月的薪水，甚至於一百，甚至於五十，都會使一個鄉下姑娘樂得要死。她會把我照顧得蠻好，並且忠心耿耿，心滿意足，會整天做事。而現在，這不是人過得日子，天天吵嘴。
第一遍讀曾經亞這番話的時候，你會覺得曾經亞是配不上牛素雲的。他自己能力不及，於是便只想要娶一個比自己差很多，給點錢，就把他當天的男人。
可等你讀了很多遍，你會發現，這其實何嘗不是他的一種悲鳴。他被罵窩囊，遭受妻子背叛，卻還不得不湊合這樣的妻子，並且每個月還要給牛素雲500塊錢，供她尋歡作樂。
而這僅僅因為牛素雲是富家女，他們兩家，門當戶對。
可是，只有他知道，跟牛素雲這樣貪得無厭的女人在一起，是何其的痛苦。他寧願娶一個逃荒的，做過奴婢的，挨過餓的，甚至當過尼姑的，都可以。
只要不是牛素雲。
而他最後也的確娶了姚木蘭的丫鬟暗香。
在曾經亞的心裡，當丫鬟的暗香，遠比千金小姐牛素雲好太多了。
一個只想安穩過日子的男人，遇到了一個只想要紙醉金迷的女人，兩相厭惡，他們的分手，不過是各自抵達了自己真實的靈魂。
被公公登報休掉。
牛素雲跟著妓女鶯鶯走了。
她很長時間沒有回曾家，而她和鶯鶯的醜事最後被登了報。曾經亞那時候已經追求了暗香，本想要暗香當妾的。可是，牛素雲的醜事，讓曾經亞堅定了信心要娶暗香為妻。
原本曾先生還有猶豫，可是看到牛素雲被登了報，他親自擬定了那份離婚啟示，並落了他的名字，以此顯示出曾家跟牛素雲的徹底決裂。
而這時候的牛素雲已經不僅僅限於自己的貪歡享樂了。她成了「白面皇后」。她是一個中國人，卻忘記了自己是中國人，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她開始了危害中國人。
她沒有孩子，跟自己的娘家人也不親，她的婆家人也早就不認她了。她只餘下了錢。
她以為她會是一個快樂的富婆。
可是到了她的晚年，她發現，錢對她的意義並不大，因為她開始花不了多少錢了。
她開始渴望家的溫暖，開始渴望家的快樂，但是，她揮霍了自己的整個人生，再也無法回頭。
更恐怖的是，她只剩下了錢，便只能緊緊抓住那些錢，因為沒有那些錢，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為了留住那些錢，她成了最壞的那種人。
姚先生的「救贖」。
說實話，很多年前，我沒有讀懂姚先生對於牛素雲的救贖。
牛素雲害了那麼多中國人，按說，她被抓了，就應該不放過她。可是，姚先生在臨死前，為了牛素雲求情。
他對牛素雲說了這樣的話：
阿非若是放了你，以後一切全在你這個人了……但是我告訴你，大戰就要發生了。等一打起仗來，要記住，你可是個中國人。
原著里，牛素雲的結局是，一心求死。
當她被抓住後，她說她恨透了日本人，她一心求死。她就那樣死了，甚至於她死了，人們都不明白她一心為那些人做事，為什麼那些人卻殺了她。
那些人，說她是間諜。
而我也終於在現在讀懂了姚先生對於牛素雲的救贖，那時候的中國，不僅曼娘那樣最與世無爭的人需要反抗，它還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而牛素雲，她是個極壞的人，她害過很多中國人，但是，她也能救很多中國人。而唯有，連壞人都記得自己是中國人，我們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牛素雲要的「自由」，你別要。
妓女鶯鶯是怎樣勸牛素雲當妓女的呢？
有這樣幾個關鍵詞，一個是「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另一個是「自由」。
永遠不要小看了這兩個詞，因為這是很多女人步入歧途的關鍵。在婚姻這個大家庭里，上有公婆，與你平行的有老公，往下還有兒女。這是一張極大的關係網，而你網在裡面，走到哪裡都要受限。
你是誰的妻子，誰家的兒媳婦，誰的母親，因為這些框架，於是，你是不自由的，你是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
因為自由的受限，你會生出眾多委屈。如同牛素雲，她不想聽公婆的話，不想要看到丈夫的窩囊，她想要跟鶯鶯一樣，徹底擺脫了這些束縛，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想要逛街，想要跳舞，想要寂寞了找個人陪，想要過更好的生活。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她的想法是沒錯的。
可是，你想要自由的前提，不是投機倒把，不是傷害他人，不是想著天上掉餡餅，更不是去任意揮霍自己的青春。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當你只為自己而活的時候，親情，家庭，這些關係網的東西，你會某種程度的失去。
所以，當你想要自由，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的時候，你要想清楚，你以後會不會後悔。
牛素雲，後悔了。
但願，我們能享受我們得到的，也能坦然接受我們失去的。
否則，你現在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最後將演變成你以後「沒有做任何事」的能力和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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