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衛解
近幾年，國產乙女遊戲（源於日文，指針對女性玩家開發的一類戀愛攻略遊戲，以下簡稱國乙）的出圈似乎已經板上釘釘。
前有《繪旅人》指控《王者榮耀》抄襲，當日《繪旅人》百度指數直奔29000+。後有滬上阿姨和《戀與製作人》的聯名活動前，員工在門店群內辱罵遊戲玩家「寡婦詐騙遊戲有那麼好玩嗎」。
而當圈子開始擴大，問題自然隨之而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很多國乙玩家確實人傻錢多。」幾位國乙玩家，和娛樂資本論如此感嘆道。
在她們的口中，國乙玩家中那些隱秘的新潮流，露出了水下的樣子。
有人花錢找二次元男友，一天就花費四位數。有人在夜店和les酒吧開漫展，卻沒有阻止未成年人入場。有人為了嗑cp，一天花費近千元。有人靠QQ聊天就能賺零花錢，百字費用逼近網文新人寫手。有人還是未成年就數次詐騙，每單逃單金額均超過百元。
目前來看，這些新興的消費確實能為消費者提供獨一無二的體驗感和情緒價值，稱之為國乙藍海也不為過。但市場「從業者」的素質和職業教養仍舊參差不齊，感覺「物不所值」的消費者也不在少數。
各個平台上，不滿的種子在隱秘生長。他們有人付了高價入場費卻只能一站到底，有人排隊四小時沒能得到一張拍立得，有人全程沒有得到應有的互動。
國乙圈的新消費需要整頓，正在成為不少消費者和從業者共同的心聲。
乙遊玩家的「新消費」
國乙夜場正在走紅。
正如字面意思，這是一種面向國產乙遊玩家的夜間「漫展」。舉辦地點大多在livehouse和酒吧，以集體蹦迪、酒水免費、T台走秀、未成年禁入、僅限女性等多個標籤聞名。
目前，國乙夜場已經涵蓋從北上廣到長沙、昆明、棗莊等多個二三四線城市，在小紅書搜索「國乙夜場」，相關圖文的閱讀量已經超過了1400萬，單條視頻最高點贊量達到4.5萬。上海甚至出現了專門承辦國乙夜場的桌遊餐吧。
圖源：小紅書@杜比Dubi
除了「成年人」的玩法，國乙夜場的出圈，還源於它略顯昂貴的入場費。
此類活動的普通票的售價大多在88元至168元，vip票比普通票高出100元左右，有的主辦方會設置貴賓席，票價可高達千元。而此前的漫展，無論是普通票還是vip票，價格大約都在100元以內。
這並不是乙遊玩家唯一昂貴的「新消費」。
前一陣子，在社交平台小火了一把的cos委託，同樣不平價。
什麼是cos委託？
簡單來說，有點像二次元版本的「一日男友」。
「就是我花錢請人來扮演我喜歡的角色，我們一起玩一天。」乙游愛好者小鼓解釋道，「讓coser老師扮演乙游角色的人比較多，但其實也有非夢女向的委託，我朋友就同時約過兩個老師，讓他們還原她的cp。」
一位北京的coser告訴娛樂資本論，她現在的定價是70元每小時，400元包天，帶口罩包天的價格則在250元左右。委託需要提前半個月預定，提前付一半的費用定金。在自己沒有裝備的情況下，需要單主提供服裝道具。
這樣的價格在一線城市並不算貴。
同在北京的小鼓直言，她準備預約的coser，包天的價格已經到了四位數。
「反饋比較好的老師，或者參加過活動比較出名的老師，價格都不會很低。有的時候，可能參加過活動之後就不再接委託了，相當於是約一次少一次。委託的價格確實差的比較多，從300元到2000元都有，還有無償的。」
除了委託費用，和coser一起出行的費用大多也需要單主（委託coser的消費者）承擔。在社交平台，有不少關於「cos委託去哪玩」的帖子，推薦地不僅有city walk 手作、電影、貓咖等較平價行程，還包括了遊樂園、試婚紗、密室等小資行程。
沿海地區的小趙比較早期就約過cos委託。她告訴娛樂資本論，「我約的老師價格不算貴」，但當時，她承擔了兩個人的遊樂園門票、路費、餐飲以及coser的假髮費用，算下來一天大約花費了兩千元，而真正的委託費用只占其中的1/5不到。
除此之外，在國乙圈還有一些單價不算高昂的消費形式，例如線上委託和語擦。
前者為cos委託的線上版本，有圖片和視頻兩種形式。圖片形式的委託價格大多在每張4元到20元，視頻則是每10秒2元起。
後者指用文字模仿角色說話語氣與單主交流，即語言cosplay。據娛樂資本論了解，該項業務的包天價格從5元到20元不等，如果遇到需要coser補番（即看一遍動畫/漫畫）的情況，價格可能會有所提升。也有以字數收費的情況，百字價格約在10元上下。
這些能把「愛人帶到三次元」的高性價消費，對於部分國乙玩家來說， 可能才是屬於他們的「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熱錢來了，然後呢？
市場熱起來，想賺錢的人多了，但活動的管理和承辦，似乎並沒有跟上消費者的成長。
「你能在小紅書上搜到每一場國乙漫展的避雷。」小趙調侃道。
最常出現的就是超負荷運營，以及流程上的不規範。
「vip和普通票明明在紙面上寫的有差距，價格也差得不少，但是到現場其實都一樣。至少我並沒有享受到vip的權利。」曾經參加過國乙夜場的小萌無奈道。
最令小萌不理解的點在於，「日場就算了，有些夜場主辦方根本不查身份證。未成年人也能買票進場，甚至有些主辦方還會邀請未成年的coser老師。」
她向娛樂資本論分享了數個國乙漫展相關的帖子，其中除了有玩家們對於漫展的常規體驗，還有「去完國乙夜場發現自己是拉拉」、「沒有人能幹凈地走出國乙夜場」、「夜場夢女騷擾嘉賓」等尺度稍大的內容。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和小萌體驗相同的人並不占少數。
參加過杭州某場國乙夜場的小幸，回憶起當時體驗，直言「蠻爛的」。她透露，因為嘉賓和「夫人們」（乙遊玩家對自己的自稱）的比例安排十分不合理，導致當晚近八成的時間，都是夫人們相互跳華爾滋，「但其實大家去夜場都是為了和coser老師互動的。」
小紅書有關國乙漫展「超負荷運營」的吐槽貼里，也有著消費者各種各樣的崩潰。
有人直言vip專屬的休息室其實只有兩個座位，而且誰都可以進。有人在vip拍立得合照區排隊四小時，卻被告知活動結束無法合照。有人買了高額的票價，卻無法獲得一個座位。更有人在主辦方宣稱「僅限女性」的場地里，看到多位男性進入並坐到了酒吧卡座上。
「舉辦這麼大的活動卻完全不調查客戶需求，我只會覺得資本家發現乙女人的錢太好賺。」小幸感慨。
而像cos委託這類私人向的交易，委託雙方都有一定的風險。
對於單主來說，高額的委託費用意味著足夠的沉浸式服務。因此，coser的還原度，男友感的談吐，為單主準備的儀式感禮物以及情緒價值的提供，都是單主評估的要素。
但事實上，單主們總會碰到各種各樣不合格的coser。遇到「照騙」、身高不及格、約會遲到、全程冷漠玩手機……
「我約的這個還算可以，知道一些禮儀。有的人不知道走路要靠馬路邊，幫女生開車門，拿東西拿包。現在還有那種需要單主自費買禮物的，她只負責送這個動作。」回憶起當初的經歷，小趙其實是沒有什麼代入感的。
「看這些比我小上五六歲的小妹妹裝男的又裝不像，感覺反而是我在照顧她們，畢竟我本來就喜歡當媽。」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另一方面，單主的素質也良莠不齊。
「有些小妹妹確實沒錢，所以會去約無償，甚至剋扣coser老師。」小趙不止一次在網上看到過這樣的帖子。
剋扣大面積發生的原因在於，大多cos委託實施定尾制，只有完成委託服務才能拿到全部的費用。部分單主為了逃避委託費尾款，甚至會掛名吐槽、強行避雷、歪曲事實。
一位北京的coser在小紅書分享了自己被跑單的經歷後，評論區就出現了多位受害者，其中還有一位coser稱自己是被同一個人逃單，而這位逃單慣犯在現實生活中，從coser處得到的評價大多是，細聲細語、溫柔、小女孩。
「相比起其他商業化的消費行為，cos委託的逃單成本確實很低。」小萌感慨。
還有些單主似乎沒有邊界感。在委託結束後，仍然會持續以女友口吻和coser交流，向coser所要情緒價值，甚至將其他單主視為假想情敵，打擾到coser的日常生活。
國乙新消費正在通往懸崖之上，消費很高、問題很多。
國乙新消費，怎麼繼續？
就在不久前，不少人發現小紅書上接cos委託的貼文被大面積下架，「社交平台開始禁止cos委託」的消息，開始在國乙圈流傳。
雖然最終有博主發文稱，平台並不是針對cos委託，只是對線上交友進行控制和規範，但這再一次讓不少人意識到，某些野蠻生長的國乙新消費，確實有可能被劃入灰色消費領域。
巧合的是，小趙在幾天前恰巧看到了cos委託即將開設線下店的消息，這樣的光景不免讓人聯想到紅極一時的女僕、執事、獸耳主題咖啡。
「還整什麼業務評分，什麼接單數，允許摸摸抱抱。感覺店主全都是小女生，不太靠譜。」
小趙的擔心並不是毫無緣由。
曾經的女僕咖啡廳，也有過憑藉新鮮感在社交平台大肆攬客的時期，但現在卻似乎總和不太正面的形容掛鉤，商業化也幾近走入死胡同。
典型如曾投資了數百萬元的卯月餐廳，其官方微博更新停止在了2016年，粉絲數止步於一千多人，如今在大眾點評已經搜不到它的蹤影。
目前，我國女僕執事店產業現存相關企業數量，已經從2021年的100多家降至33家。在2016年前後扎堆誕生的門店，很多隻存活了三個月到半年。
「不知道國內女僕店除了擦邊的還活著幾家。」小趙對此頗有微詞。
如今的cos委託、國乙夜場、語擦似乎也經歷由個體戶承辦轉向企業承辦的時期。但在小紅書，只有小部分認證為「漫展主辦」的帳號，能夠針對消費者的疑問做出相對成熟的回答，將漫展舉辦過程半透明化，而很大一部分主辦讓參與者放心的說辭，只是「已經成年」。
這樣的低門檻意味著市場很難被規範。
一方面，部分消費者認為情感服務無法標準化，另一方面，規則的制定似乎遙遙無期。
而制定出相對規範的制度後，能夠實施的人究竟有多少，能執行到哪個程度，似乎也都是未知數。畢竟國內最具影響力的comicup漫展，今年也因為現場秩序混亂被罵上熱搜。
不可否認，現有的cos委託、國乙夜場、語擦確實有市場也有價值，消費者們也開始有了辨別消費陷阱的意識和能力，甚至開始在各個平台呼籲有效消費，提供避雷攻略。
甚至，國乙玩家們對於活動的要求並不算很高。
小幸只希望場館不太悶熱，能夠有位置坐，能夠在漫展和coser老師互動一下。「然後現場可以多賣點有水準的物料，招募商家的時候門檻高一點。」
儘管如此，國乙新消費，也確實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文中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