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沃格爾的老闆有多苛刻，在圈子裡也是出了名的。但是眼下，他的任務卻似乎非常簡單——就是挑選一家餐廳。
那是1997年的春天，沃格爾當時在肯塔基大學擔任助教。時任球隊主帥的里克·皮蒂諾給他和另外一個工作人員下達了一個任務，找一家可以讓肯塔基大學所有將士吃飯的餐廳。那天是周日，當天下午，肯塔基大學在孟菲斯打東南聯盟的冠軍戰。而在晚上，球隊不僅要一起吃飯，而且也要聚在一起看NCAA全國錦標賽的抽籤儀式。
在肯塔基大學的弗蘭克·沃格爾（左）。
乍看起來，這不是一個困難的任務，但他卻搞砸了。「他並不喜歡那家餐廳，」沃格爾如今回憶起來時說。
二十多年過去了，沃格爾已經記不得那家餐廳的名字，但他還記得的就是，皮蒂諾不滿意的一點，就是那家餐廳沒有一塊足夠大的區域，從而「把大家都分隔開了」。這顯然不夠好，也是在那一次，沃格爾明白了皮蒂諾對於犯錯的人，往往沒有什麼耐心。「我現在有點不確定了，我記得似乎那天我就沒有被允許進入球隊的大巴車，」沃格爾回憶說。
這就是與皮蒂諾一起工作的情況，不過，這卻是沃格爾費盡心力爭取到的機會，而他也始終堅持。如果不是為了在皮蒂諾身邊工作，那沃格爾可能也不會開啟自己的教練生涯，更不會如今獲得在NBA執教的機會。更為重要的是，在皮蒂諾身邊工作的經歷，讓他獲得了一個重要的技能，那就是重視細節。這一點，也成為他如今在湖人隊立足的關鍵。
「如果你讓他去做某件事，那他不僅會把這件事做完，而且會做到完美，」皮蒂諾說，「所以，我們都明白他這個人非常可靠，不管你給他什麼資源，他最終呈現給我們的，一定都是我們最想要的。」
當然，那次選餐廳是個例外。
在沃格爾看來，他不是想要從NCAA一級聯盟的教練那裡學習執教技巧，他只是想要跟里克·皮蒂諾學習。不管是從大學教練起步，還是到後來進軍NBA，沃格爾一直都在關注著皮蒂諾。
上大學期間，沃格爾也是校隊的主力。只不過，他就讀的朱尼亞塔大學，只是NCAA三級聯盟的球隊，跟皮蒂諾當時執教的肯塔基可謂是雲泥之別，而皮蒂諾和他球隊的種種故事，對沃格爾來說，就如同傳奇一般。「聖誕節我們球隊前後放假一個月，我在家裡的時候，他還要在聖誕節當天帶隊打兩場比賽，」沃格爾說，「而我也想成為這樣球隊的一員。」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沃格爾直接就給皮蒂諾寫了一封信，希望他能給自己提供一個機會。沃格爾並不確定皮蒂諾是否讀到了他的信，但皮蒂諾卻記得這件事，他還回憶說，曾經給沃格爾提出過建議，讓他呆在距離家裡更近的地方，這樣對他來說，生活和工作都會更為舒適。
但那並不是沃格爾的追求，他想要的就是能夠在皮蒂諾身邊學習。如今回看起來，如果不是當初他對這個位置孜孜不倦地追求，他可能也就不會踏上職業教練的發展道路。
「關於他，我有一點沒有提到，那就是他是激勵我從事如今這個事業的那個人，」沃格爾談到皮蒂諾時說，「而在我下定決心之後，我就從他身上學到了一切。」
如果從現在的結果反推，那皮蒂諾大可以說，從他見到沃格爾的第一面開始，他就見到了沃格爾身上一些獨有的特質和品質。他也可以說，自己早就覺得沃格爾有朝一日能夠去最高的舞台上執教。但皮蒂諾卻直言不諱地說，他當時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我明白，這麼說會符合常識，但我並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說他『真有本事，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一位出色教練』這種話，」皮蒂諾說，「我當時只是覺得，他在工作中非常勤奮，對於想要出色地完成工作這件事，他非常地專注。」
當時，皮蒂諾的首席助教是吉姆· 奧布萊恩，他說當時肯塔基需要找一位助教，來重點做錄像剪輯和球探的工作。聽到這樣的需求之後，沃格爾主動請纓，說自己可以做這些工作。但實際卻並非如此，剛剛踏入工作崗位的沃格爾，幾乎就是一個「電腦白痴」，甚至連通過電腦收發郵件都不會。不過，沃格爾就這樣從零開始學起，很快就滿足了工作上的需求。「我們從來沒有要求他去做更多的事情，」皮蒂諾說，「但他就是會去做。他是那種自己把自己放進首發陣容里的人。」
就這樣，沃格爾如願以償進入了肯塔基大學，成為了一位「學生經理」。用皮蒂諾的話說，這個崗位「不只是給球員們遞毛巾和水」那麼簡單，雖然沃格爾也做這些事情，但他的任務還有很多。他會像其他球隊經理一樣，帶著球員們一起在場上跑戰術。另外，他也會跟著球員們一起訓練，幫他們提高個人的技術。
沃格爾在肯塔基做助教期間，球隊里走出了很多後來進入職業籃壇的球員，比如安托萬·沃克、托尼·德爾克、沃爾特·麥卡錫等人。對沃格爾來說，很多他在當時學到的技能，時至今日依舊對他的執教有很大的幫助。
「我覺得在我的教練生涯中，那段經歷對我的早期發展非常關鍵，」沃格爾說，「那時候，我不僅適應了與球員們在一起的感覺，同時也親眼見到了作為教練，你可以對球員們狠到何種程度。這所有的一切，我覺得都是從那支肯塔基開始的。」
在皮蒂諾身邊，沃格爾看著他如何尋找場上的最優解，如何將他手下最優秀的球員繼續變好。與此同時，沃格爾在錄像剪輯這個工作上，也是愈發得心應手。他剪輯出來的錄像充滿了各種細節，而在沃格爾所做的球探報告中，皮蒂諾也會注意到各種他人從未提及的事情。就這樣，當皮蒂諾在1997年離開肯塔基，前往凱爾特人當主教練的時候，他選擇帶著沃格爾一起去波士頓，繼續做錄像剪輯師。
對沃格爾來說，他的職業生涯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在皮蒂諾手下，錄像剪輯師從來不只有「剪輯」這一個工作。比如當凱爾特人在準備與喬丹的公牛比賽時，皮蒂諾也會想要得到沃格爾的意見。他會在球隊賽前準備會上，拋出一個假定的場景，然後問沃格爾是否有特定的防守策略來應對，就如同在大腦中進行沙盤推演一般。
「我們當時非常依賴他的意見，也相信他的判斷和想法，」皮蒂諾說，「我們都知道，他不僅僅是在看錄像。不管你問他什麼問題，他都能給出答案。」
但這種強大的背後，其實也是沃格爾的一種無奈。「如果你沒有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那等待你的就是主教練的狂吼，」沃格爾說，「而且他是那麼敏銳，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在他犀利的咆哮後面，是他更加犀利的思想。他真的是頭腦很聰明，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我覺得正是如此的風格，讓你也必須時刻保持緊張的心態，因為你擔心自己會被他訓斥。」
對當時的沃格爾來說，他的一大挑戰就是，身邊有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他能夠跟上這個人的腳步嗎？在皮蒂諾手下，他就每天這樣挑戰自己。而如今在洛杉磯，他也依舊如此。
「我之前就覺得，他是一個非常適合勒布朗的教練，因為勒布朗就是那種人，他對你和你的團隊的工作，可謂是知根知底，」皮蒂諾說，「那個人對籃球太痴迷了，所以他一下子就能知道你對比賽的了解程度，也知道你能否執教好一支球隊。」
而在皮蒂諾身邊鍛鍊出來的技能，在湖人隊就更加發揮功效了。「對勒布朗來說，他的敏銳性真的是非常強，」沃格爾說，「他不僅僅是想要了解那些你所了解的東西，他同時也要求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也要像他一樣努力訓練和工作。」
在這一點上，皮蒂諾和詹姆斯如出一轍。
如今，沃格爾也成為了主教練，但他對自己助教的要求，卻不像當年的皮蒂諾一般。畢竟，沃格爾當年也算是「受害者」，加上時代已經不同，他也不能像恩師當年那樣。
說到這裡，沃格爾又想起來了與皮蒂諾的一段故事。那是在1996年的秋天，沃格爾「晉升」成為了肯塔基的正式助教。因為身份和角色的不同，所以沃格爾購置了一套新西裝，精神煥發地出現在球場邊。皮蒂諾除了執教出名，同時他也是一個時尚達人，沃格爾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皮蒂諾走到沃格爾身邊，問他這樣的西裝他一共有幾套。「教練，我就這一套呀，」沃格爾當時回答說。皮蒂諾立馬追問：「那之後的35場比賽，你打算穿什麼？」沃格爾回答說，他打算更換不同的襯衫和領帶，形成不同的搭配。而這樣的答案，皮蒂諾並不滿意，他告訴沃格爾，當晚比賽打完後直接來他家裡。
「他一下子給了我15套阿瑪尼的西裝，還有差不多30件襯衫，」沃格爾說，「而且他不僅給了我衣服，還把他私人裁縫的名字告訴了我，然後讓我去找裁縫把衣服都改合身。而且，所有的錢都是他來出。」
皮蒂諾的確會在工作時對下屬非常苛刻，但他給予他們的獎勵也同樣豐厚。這一點，沃格爾也在學習和模仿著。他非常明白的一點就是，如果不是從皮蒂諾那裡學來的這些技巧，如今的他可能也不會站在斯台普斯中心的球場邊。
「當你與皮蒂諾共事的時候，對任何事你都需要做好十二分的準備工作，」沃格爾說，「在你看來，可能有10件事都不會發生，但你也必須要為它們做好準備。因為一旦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那你在賽前準備會上，在制定比賽計劃時，或者在比賽中該怎麼辦呢？而這就是在皮蒂諾教練身邊工作時，你所處的環境。不管我們做什麼，都必須要有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