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被譽為「國寶」,卻在彌留之際摘下桂冠,是什麼原因?

2020-06-11     識用

原標題:季羨林被譽為「國寶」,卻在彌留之際摘下桂冠,是什麼原因?

作者:喵發財咪

季羨林先生是國內外公認的學界泰斗,他一生寫了無數的散文,但卻只是他在學術研究之餘的一種「餘興」,只不過他對這「餘興」十分偏愛,自20世紀20年代末以來,七十多年間,他創作的散文結集20多本,超過百萬餘字,被譽為20世紀90年代「老生代」散文的代表之一。近日,他的散文集《心安即是歸處》出版,讓讀者對他的了解更加深了一層。

季羨林

01.生而為人,要有價值

關於季羨林,有一個故事,多少年來一直在北大傳揚著。

一次,一位新入學的大學生報到時,看到衣著樸素的季羨林,把他當作了校工,請他幫忙照看行李。季羨林也不解釋,認真地看管著。直到開學典禮的那一天,季羨林作為北大的領導、著名的學者登上講台,那位大學生才如夢初醒。這樣的善舉,不知感動了多少學子。季羨林寬厚、謙卑、平和的秉性彰顯在他的生活中,也融注在他的散文里。

季羨林是用心來寫散文的,對於散文的寫作有著鮮明、獨到的認識。他認為散文的精髓在於「真情」,散文寫作應該「以小見大」,講究「慘澹經營」。

比如在《老貓》一文中,他描述了虎子和咪咪這兩隻貓的生活。虎子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咪咪喂自己的奶,當咪咪生下小貓不喂奶時,虎子也叼著小貓追趕咪咪。冬天兩隻貓搶著到主人的床上睡,而季羨林為了不打擾兩隻貓睡覺,忍著一動不動,腿都躺得僵硬了,又酸又疼,繼續忍著。甚至貓跳到稿子上撒尿,也絕不打它。

後來,咪咪死了,到處都找不到它,後來才知道,貓是不會死在家裡的,當它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會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等待最後的時刻。對此,季羨林感嘆道:「人們何不學一學貓們呢?它們這樣處理好生死大事,乾得何等乾淨利索呀,一點痕跡也不留,走了走了,永遠地走了,讓這花花世界的人們不見貓屍,用不著落淚。照舊做著花花世界的夢。」

季羨林細膩地表達了自己與兩隻貓自然和諧親如一家的親情,又對貓選擇死後不留痕跡、不麻煩他人、乾脆利落終結自我生命的行為大加讚賞;表達了自己獨特的自然觀和人生觀。

實際上,季羨林對人生有一種特別通透的感悟。

在《知足知不足》里他談起中國的一句老話「知足常樂」,認為「知足或者不知足也要分場合的。在舊社會,窮人吃草根樹皮,闊人吃燕窩魚翅。在這樣的場合下,你勸窮人知足,能勸得動嗎?正相反,應當鼓勵他們不能知足,要起來鬥爭。這樣的不知足是正當的,是有重大意義的,它能伸張社會正義,能推動人類社會前進。」三言兩語,就指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人在什麼時候都應該正視自己,一概而論的東西並不適合所有人。

以季羨林的學術造詣,「國學大師」等稱號可謂實至名歸,然而他卻三呼「摘冠」。他在《病榻雜記》中提出:「我在這裡昭告天下,請從我頭頂把『國學大師』的桂冠摘下來,把『學界(術)泰斗』的桂冠摘下來,把『國寶』的桂冠摘下來。三頂桂冠一摘,還了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歡喜。」

事實上,在人們的心目中,這三頂桂冠對季羨林來說是司空見慣、當仁不讓的,不曾想卻成了季老難以承受之重,乃至在九旬高齡養病期間,依然昭示天下,堅決請辭。

在今年新出版的《心安即是歸處》里,就收錄了這「摘冠」的三呼——《辭「國學大師」》《辭「學界(術)泰斗」》《辭「國寶」》,讀罷就會發現,這不是虛偽的作秀,而是求實作風的表現;不僅使自己的人生境界得到升華,而且對當前的浮誇學風,也下了一帖清涼劑。

人的內心和諧,是一種境界。季羨林就擁有了這種境界。

02.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這是陶淵明的詩,季羨林常常引用在自己的散文里。這句陶淵明在歷經了幾次入世與出世的人生反覆後悟出的道理,被很多不得志的人,或者看破紅塵的人當成座右銘,以此為進退的藉口。

季羨林也把這句話當做養生之術,他常常說,自己沒有什麼大志向,也沒有什麼人生規劃,從沒有想過要干出一番大事業,特別適合這句話。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縱浪大化」是他在經歷了幾十年風雨飄搖後的醒悟。

季羨林曾經在德國留學十年,經歷了法西斯統治的最黑暗時期,但他也看到了德國人民的善良和優秀。在《季羨林自傳》里他曾經記錄過,在德國時,房東待他像兒子一樣親切,老師像父親一樣照顧他,還有一個德國少女與他戀愛。可是面對戰爭留下的創傷,他不止一次地進行譴責。這一段人生經歷,既有黑暗與光明的交織,又有愛與恨的雙重歷練。於是世事便不再那麼可怕了,人生或許也不再那麼苦楚了。

回國後,又經歷了十年特殊年代,讓他再度置身於煉獄之中。他自殺未遂,感覺自己又活了一次,或已經死了一次,從那以後,任憑世事再怎麼變化,也寵辱不驚了,「應盡便須盡」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在新書《心安即是歸處》里,編輯專門開闢了「縱浪大化,不憂不懼」的一欄,裡面收錄了八篇散文,都是季羨林對命運的認識。

比如在《不完滿才是人生》中,他借蘇東坡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表達了這種觀念。文中是這樣說的:「早晨在早市上被小販宰了一刀;在公共汽車上被扒手割了包;踩了人一下,或者被人踩了一下,根本不會說對不起了,代之以對罵,或者甚至演出全武行;到了商店,難免買到假冒偽劣的商品,又得生一肚子氣……誰能說,我們的人生多是完滿的呢?」「人人有一本難念的經。所以我說不完滿才是人生。這是一個平凡的真理,但是真能了解其中的意義,對己對人都有好處。對己,可以不煩不燥;對人,可以互相諒解。這會大大地有利於整個社會的安定團結。」前一段說明了命運的本相,後一段表明了處世的方法。季羨林從這裡提升了人生的境界。

03.古典而優雅,才是真正的美

季羨林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情有獨鍾,因此在他的散文中,總是有著獨具匠心的結構和內在和諧的韻律與節奏,充滿了優雅的韻味。

「文章之作,其道多端;運用之妙,在乎一心。」季羨林的散文篇幅都很短,卻能寫得很深邃,給人以長久的回味。不論是叫人多讀書的《一寸光陰不可輕》,還是寫生活趣事的《從南極帶來的植物》,每一篇都環環相扣,句子與句子之間,段落與段落之間,都有一種內在的邏輯性。這一點,來自於古人對文章命題立意、起承轉合的要求。

1980年,香港文學研究會出版了《季羨林選集》,在跋中曾這樣寫道:「一定要使一篇散文有變化而又完整,嚴謹而又生動,千門萬戶而又天衣無縫,奇峰突起而又順理成章,必須使它成為一個完美的整體。」因此,季羨林的每一篇散文,都能通過獨特的結構,把文章寫得渾然天成。

《緣分與命運》一文中,開頭和結尾用的是當時散文創作中常用的「開頭設懸念,結尾顯其志」的方式,先提出「緣分和命運可信不可信」的疑問,中間用北京西山深處的大覺寺來承接,最後得出「只有能做到盡人事而聽天命,一個人才能永遠保持心情的平衡」的結論。如此「苦心經營」的嚴謹結構,體現出季羨林對古典文學的喜愛和敬畏

季羨林不僅喜歡中國古典詩文,更喜歡音樂,這也造就了他對散文韻律與節奏的追求。他曾經說過:「我甚至想用譜樂曲的手法來寫散文,圍繞著一個主旋律,添上一些次要的旋律;主旋律可以多次出現。」

在散文創作中,他特別注重節奏和韻律,儘量避免文章寫出來平淡無味。在《八十述懷》中,他這樣寫道:「我走過陽關大道,也走過獨木小橋。路旁有深山大澤,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風;有山重水複,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絕處逢生。路太長了,時間太長了,影子太多了,回憶太重了。」儘管是在回顧自己的一生,但卻寫得十分詩意,每句都很短,卻對仗工整,連音調的平仄都十分講究,使人想起了古代那些朗朗上口的經典散文名篇。

真是這些和諧的韻律,帶給讀者無法言傳的意境,如飲佳茗,香留舌本。

在《心安即是歸處》里,還收錄了很多真摯灼熱、談古論今的散文,在大眾情緒日漸焦慮的今天,讀一篇「淳樸而不乏味,流利而不油滑,莊重而不板滯,典雅而不雕琢」的文章,就像喝了一口清新爽力的茶,感受到難得的清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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