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個熱詞，「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回頭看改寫人生的那一刻，誰能不驚嘆於命運的奇異張力。
影視圈也有很多這樣時刻。
兩年前，年度猛片《智齒》，改寫了內娛小透明的命運。
讓劉雅瑟從過氣偶像，一躍成為金像獎影后。
今年，《智齒》導演鄭保瑞又出新作。
依然尺度生猛，風格濃烈。
殺入柏林電影節，上映首日拿下票房冠軍。
也讓年初還被全網嘲的「香港頂流」大翻身。
演技爆發，被影迷們提前押寶金像獎最佳男配。
甚至由鄭保瑞本人認證為影壇下一個陳冠希。
而巧的是，電影本身就講的是如何逆天改命——
《命案》
Mad Fate
電影開場，撲面而來的中式恐怖味。
夜半，黑黝黝的墳場。
一座新墳旁，整齊陳放著貢品和香燭。
一個男人一邊燒紙，一邊念念有詞——
「辛丑年八月二十三，今有亡者劉美美…… 」
接著，男人一個人化身一個殯葬隊伍。
開始敲鑼唱歌、燒符紙，請求神讓亡靈往生仙界。
但，天公不作美，驟然間，天降瓢潑大雨，直灌墳地。
突然，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撲向墳頭，跪地一下下地扒土……
原來，墳里埋著的女人居然活著。
奇怪的是，男人雖然救出了她。
轉頭卻又要求她躺進去繼續裝死。
惹得對方大發雷霆，推開他揚長而去。
什麼情況？
實際上，這個神神叨叨的男人，就是本片的主角。
林家棟飾演的命理師。
算命，看相，風水……都屬於他的業務範圍。
開頭那一幕，是他在給妓女美美改命。
他算出美美流年不利，當晚還有一死劫。
必須表演「假死」才能欺瞞老天，逃過這一劫。
沒料被一場雨搞砸，讓美美對他失去信任。
他擔心美美有事，事後又沖向她工作的鳳樓。
卻還是晚了一步。
美美被一個專殺妓女的連環殺手虐殺。
終究，她沒能逃過這一劫。
在美美的遇害現場，有個誤入的外賣小哥（楊樂文飾）。
這個人吸引到了命理師的注意力。
因為他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首先，聽到屋裡有人喊救命，他竟然沒有驚慌，報警。
反而貼得更近，仿佛很想看清楚這場「殺人直播」。
等到命理師匆匆趕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竟然笑了。
接著，慢悠悠地退到一旁，點起一根香煙旁觀。
和拚命撞門試圖救人的命理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門撞開後，兇手已經逃跑。
接下來的一幕更詭異了。
外賣小哥絲毫沒有恐懼。
而是好奇又興奮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包括那具剛剛被虐殺的屍體。
甚至衝到血灘上踩來踩去，舉止、神情比兇手更像個變態。
此處還配著嬰兒的搖籃曲般的音樂。
讓魚叔也不寒而慄。
命理師執意要替他算一卦。
他準確地說出了男人的前半生。
天生暴力偏激，曾被捕入獄。
他還看出，小哥命里仍有一劫，他很快會因殺人再次入獄……
一個神叨命理師，一個神經質外賣小哥。
還有個在逃連環殺手。
這電影，全員「瘋批」啊。
影帝林家棟坐鎮，又是一台飆戲盛宴。
不過，本片其實算是雙男主設定。
外賣小哥少東，由香港頂流男團Mirror成員楊樂文飾演。
也在片中擔起了重頭戲。
接下來的故事，就圍繞二人之間的交集展開。
簡言之，命理師想給少東改命。
不願眼睜睜地看著這世界上又多一個殺人犯。
可是少東的命，可不是好改的。
他是個天生「壞種」。
小時候就虐殺流浪貓。
把親姐姐的臉刮花毀容。
對他來說，殺人的慾望就像毒癮一樣，一點點啃食著他的五臟六腑。
這樣一個人，真的能改命嗎？
或者說，他還有救嗎?
連少東的家人都放棄了，寧願他早點被抓去坐牢。
可命理師就是個不信邪的。
他們嘗試了各種辦法。
丟掉不吉利的物件，買來轉運的屬相擺件。
忌火就戒煙，只穿藍、黑色衣服。
研讀古書，做法擺陣。
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遁術。
比如，每天早上放一杯尿的尿遁，說是能化解官非。
依照風水學，搬家、遷祖墳。
把房子裝修成監獄風。
和「假死」差不多，相當於假裝已經承受了牢獄之災。
還修善事，積功德。
放生籠里的鴿子。
給人免費施粥。
派飯時順道送上祝福。
基本上能想到的都做了。
但，老天好像有意與他們作對一樣。
遷祖墳前，山上突發滑坡。
放生的鴿子，都被魔法陣的蠟燭燒死。
不僅沒積到福，還造下許多孽。
這就不得不來點狠的了。
命理師決定使出絕招，「鬼上身」。
既然少東天生殘忍，那就找一個善人的魂魄附身到他的肉體上。
這樣就可以徹底改寫少東的命運。
奈何，命運的齒輪不僅沒有朝前轉動，還開起了倒車。
正在他們這停屍房做法借魂時，那個在逃連環殺人犯被警察擊殺了。
好巧不巧，惡人魂魄附到了少東身上。
霎時，他「赤脈貫晴」，眼睛血紅。
一片紅光之中，少東的臉與殺人兇手的臉疊合了。
少東眼前的世界陡然面目可憎起來。
地上的螞蟻淹死在水坑裡，都讓他覺得暢快。
很快，他偷了一把沾著血的刀，望向那個一直看他不爽的警察……
正在這時，意外出現了——
還沒等少東動手，命理師先一步做了惡人。
他反常地用磚塊狂砸警察，將其綁架到天台。
然後將一把刀遞給少東。
「殺了他。」
「心理變態、沒良知，是老天賜你的，不要浪費。」
「對抗命運是人類最大的悲劇。」
命理師認命了。
他認定這是避無可避的事，不如儘早解決。
這個鳥死了都會落淚的人，居然動了殺念，令少東感到不可思議。
他意識到，命理師瘋了，他們兩個徹底輸了。
或許是為命理師西西弗斯般的付出感到不甘。
或許是為自己如此拚命卻還是要走上不歸路而不滿。
眼看刀子要刺下去時，他收回了手。
「我也不要給命運困著……」
天空一道金光，劈開了厚重的雲翳。
他們避過了這次大劫。
但，少東心裡知道，他沒有被善良的鬼附身，他內心依然陰暗。
命理師也看穿，他的人生還有數不清的災劫。
怎化解？
「萬般皆是心，點點皆由人。」
電影尾聲，少東又在路上看到流浪貓。
他不再顯露出扭曲的殺意。
而是蹲下身，小聲對貓說了句。
「長命百歲。」
片名 「命案」，指的不是「生命」，而是「命運」。
螻蟻般的小人物，在逃離命運的路上書寫著命運。
從「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到「萬般皆是心，點點皆由人」。
在生死、虛實的迷霧中，不動聲色地傳遞著最樸實的價值觀。
也就是導演鄭保瑞所說的，「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這就是命運或神。但問題是你自己如何為之而戰。」
命運是銀河映像最常見的主題，也是導演鄭保瑞偏愛的主題。
但這次，魚叔想重點聊的不是戲裡的改命，而是戲外的改命。
像電影里那些為了改寫命運，不斷自虐的主角一樣。
鄭保瑞的電影中，很多演員也靠「自毀形象」，改寫了星路。
他們飾演的角色也很相似，都有一種很原始的獸性，嗜血、寡言、遊走在癲狂的邊緣。
和他合作多次的林家棟說，「在他手下工作，很難以一個理智的角度理解角色。」
比如，《智齒》中劉雅瑟飾演的王桃，一個畸形環境下長大的孤兒。
她在滿是污水、老鼠的垃圾堆里求生，被人綁架、遭人強姦。
她又偷竊、吸粉，曾撞死警察妻子。
憤怒、悲傷和愧疚等情緒混雜在一起，她的精神一直處在崩潰邊緣。
劉雅瑟在拍攝時吃盡苦頭。
垃圾堆里狂奔、廝打，都是來真的。
導演還臨時加了場王桃在警局被警察毆打的戲，她被林家棟死死拽著頭髮，感覺頭皮都快要被扯掉。
逼出了劉雅瑟身上的狠勁和野性，也讓她打敗鞏俐、吳君如等實力派，拿下金像獎影后。
而在此之前，她還是幾乎無人關注的過氣偶像。
以痞帥型男形象走紅的余文樂，也被鄭保瑞虐得很慘。
《軍雞》里，他飾演的少年犯成島，在教所內受盡折磨。
吃飯時，只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將飯粒通過空位啜入口中。
道具組的人表示，為了讓飯顯得熱氣騰騰，下面還放了多數支煙頭。
成島出獄後，走上了空手道的擂台。
為了表現出生存的殘酷，片中打拳的戲也都毫不客氣。
余文樂曾被打暈半小時，被傷得背脊都動不了，只好中途停拍休養兩天。
他說，這是他拍過的最辛苦的一部電影。
當然，鄭保瑞最經典的一次調教，當屬《狗咬狗》。
他讓靠臉吃飯的陳冠希，有了演技。
片中，他是一個遊蕩的社會邊緣人。
帥臉完全被灰塵掩蓋，連身體都是扭曲的。
他像惡狗一樣無情殺人，也活得像惡狗一樣毫無尊嚴，只認生存。
為演出高壓下精神緊繃的狀態，陳冠希一度強忍多日沒有睡覺。
全片台詞總共不超過十句，卻成就了整個演繹生涯的巔峰。
《命案》這部新片中，鄭保瑞則給新晉偶像楊樂文「改命」。
Lokman楊樂文是男團Mirror的隊長。
這個男團，每次上熱搜，都是因為被群嘲又丑又油膩。
但這部影片中，楊樂文的演技不僅不油膩，還稱得上驚艷。
他消瘦陰鬱，目光凶煞，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人不適的怪異感，相當符合人們對變態的想像。
鄭保瑞也充分利用了楊樂文這張臉的表現力，大量的極端角度特寫，突現他異於常人的內心世界。
被鮮血觸發出殺人慾望的那一刻，他眼神一冷，獸性傾瀉。
也難怪，鄭保瑞說，這部片子裡的楊樂文可以對標《狗咬狗》中的陳冠希。
實際上，鄭保瑞不僅是在給年輕演員改命，也是在給香港電影改命。
常有人吐槽香港電影怎麼總是那些老人排列組合，早都看膩了。
但鄭保瑞卻總能拿出驚艷的作品，給影壇帶來很不一樣的新鮮血液。
這讓魚叔不禁想到了內娛。
前幾天，導演高群書轉發了「楊洋拿了張頌文錯題本」的熱搜。
很多人都在討論，楊洋新劇中的演技問題也有導演的責任。
鄭保瑞就是一個極端相反的例子。
他調教的偶像都完全沒有了偶像包袱。
從陳冠希到劉雅瑟再到楊樂文，都能讓人看到完全不同的形象。
回到內娛，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之前，鄭保瑞在一次發布會上，還建議吳京培養年輕的動作片演員。
原因是不想讓演員斷層。
有一個良性的繼承傳統，電影也能不斷推陳出新。
今天內娛很多演技擔當都是有資歷的老演員。
問題不僅僅在於年輕演員，也在於把控全局的導演。
正如影片中所傳遞的，命運不只是一種機緣，也是一種主動為之的選擇。
如果導演不下狠心調教演員，反而順著他們「本色出演」。
那內娛也註定走向越來越爛的命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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