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了，我上小學時的課本，她保管完好‖老家許昌
文‖馬合寬
長不過五月，短不過十月。
農曆十月，天黑得早，不到六點，天就黑下來。正是掌燈時分，村裡的電突然停了，街道邊幾盞路燈剛剛亮起就又閉上了眼睛。
沒電了，屋裡院裡一片漆黑，我只好從窗台上找來一根蠟燭點起來。火苗跳動，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屋子。記不得有多少年沒用過蠟燭了，在朦朧的燭光里，屋子裡的家具、用品影影綽綽，別有一番情趣。
多少年來，人們習慣了電燈的明朗。在城市的傍晚，各種造型的路燈、景觀燈，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次第競放光芒，裝點出色彩斑斕的大街小巷，讓人們覺得沒有了黑夜。
然而，鄉村就不一樣。天黑時，僅有的幾盞路燈亮起來，寂寞的街道行人了了，樹木、房屋影子婆娑，沒有霓虹燈的晃眼，沒有汽車的喇叭聲和各種音樂聲，別有一番景致。
特別是遇到停電，沒有月光的晚上，村子裡漆黑一片，顯得特別寂靜，只有天上眨著眼睛的小星星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叫聲。
當今對電高度依賴的人，離開了電就無法生活，就像今天突然停電，我和母親連飯都做不了。坐在昏黃的燭光下，我感覺無所適從，我可以遷就，可母親該咋吃飯呢？
母親今年八十多歲了，早已白髮蒼蒼。兩年前，她身患腦血管病落下後遺症，起居不能自理，靠我們兄妹輪流照顧。
當我為母親吃飯的事發愁時，突然，家裡大嫂端來了熱騰騰的飯菜。原來，是大嫂家裡的土灶台派上了用場。
那是用地鍋做的飯菜，吃著香，也讓人心暖！
我喂母親吃過飯後，不知怎的，想翻出先前我上學時的課本看一看。打開母親的衣櫃，只見這些書本安靜地躺在裡面，母親替我保管得好好的。儘管時間久了，書本的紙頁有些泛黃，但是，依然每本平平展展，整整齊齊。
我順手抽出一本書，發現這是我上小學六年級的課本。母親見我看書，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她用含糊不清的話語對我說：「你……看書，我……我睡覺！」
我急忙放下書本，安頓好母親，讓她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母親，表現出一段時間以來少有的清醒與安靜。這時，我獨自坐在燭光下，重新拾起書本。打開泛黃的書頁，上面所寫的文字模糊不清，時隔40多年，我已無法辨認當年在書本上寫了什麼。
記得在村裡上小學時，我拿了班裡鑰匙。那天，我生怕上學去晚了，怎麼也睡不著。由於家裡沒有鐘錶，晚上都是聽雞叫判斷時間，每天上學都是母親聽到雞叫三遍時喊我去的。可那天，我透過窗戶明明看到天明了，就連忙爬起來，穿好衣服，喊上鄰居家的兩個小夥伴，匆忙趕到學校，點上自做的煤油燈看書。
可是，過了很長時間還不見人來。月亮落了，天又黑了——啊，是明亮的月光讓我們起了個大早。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們看書累了，趴在燈下睡著了……
上中學的時候，學生不住校。因沒有交通工具，家和學校，我們一天要來回跑幾趟，上學倒是沒有覺得累。就是冬天上學，覺得天很短。
夜晚，上完晚自習回到家裡時，已是深夜。每當此時，母親總說：「飯熱好了，趕快吃吧！」
我狼吞虎咽吃完飯，看到母親還在煤油燈下做針線。於是，我拿來書本湊在燈下看。母親見我要看書，十分高興地對我說:「你看書，我睡覺！」
「你……看書，我……我……我睡覺。」
此刻，睡夢中的母親依然在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幾十年前她說過的話語，我頓然覺得時光倒流，淚水瞬間打濕了眼前泛黃的書頁。我小心翼翼地把書本放回原處，看著熟睡中的母親，思緒萬千。
父母的呵護，讓我讀完高中又上完了大學，成為一隻羽翼豐滿的小鳥，飛出了生我養我的小村莊。自此，我離開父母，遠離故鄉，來到許昌工作。光陰荏苒，流年似水，轉眼幾十年過去了。
如今，父親離世，母親也老了，又生病了，我回到老家陪伴她老人家。電停了，點上久違的蠟燭，在昏黃的燭光里，躺在床上的母親一臉慈愛。坐在母親的床邊，翻開逝去的時光，我徹夜難眠，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2019年12月
【作者簡介】馬合寬，畢業於許昌師專，現供職於魏都區教體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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