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釗祖父李如珍的官銜與官位

2019-05-31     樂亭故鄉人

作者:董寶瑞

來源:樂亭文化研究會《讀樂亭》雜誌

題圖:樂亭縣青春廣場,遠景為李大釗紀念館。攝影:李春波

李大釗的父母早亡,是靠祖父李如珍一手撫養,長大成人的。李如珍,完全可以說既是他的祖父,又是他的「再生父母」。為此,日本研究李大釗的學者後藤延子說「李如珍庭訓偉大,李大釗革命徹底」,是很確切的。

李如珍,字懷瑾,生於清朝道光七年(1827年),是大黑坨村一個頗有影響和威望的人。據說,李如珍一生好學,青年時代就到關東學做買賣,曾在長春、萬寶山等地經營雜貨鋪,是大黑坨村一個有名的買賣人。此外,從在李大釗出生的前兩年,由他的父親李任榮書寫的《華嚴寺前置買香火地基碑》明確署有「督辦人從九品李如珍」看,李如珍生前還多年擁有「從九品」的官銜,似乎又有「為官」經歷。這使得他的生平蹤跡顯得頗有點撲朔迷離。

對於李如珍有著「從九品」的官銜,自1957年即開始從事李大釗童年時代及其家族史料搜集、研究工作的李大釗故居紀念館第一任館長劉荊山認為,說李如珍僅僅是「一個買賣人,實際是不全面的」,「他還有從九品的官銜」,「他的官職雖低,但表明確是個讀書的人,所以他特別重視培養後代求學」。可能是基於此,劉荊山在為《李大釗在河北》一書撰寫《身世與啟蒙》一文時說,李如珍在「少年時,發奮讀書,成績優良,曾到永平府院試,考中秀才」。為此,劉荊山多年介紹李如珍自幼就頗喜歡讀書,並曾參加科舉考試,在童試中考取了民間俗稱「秀才」的生員。此外,《李大釗傳》編寫組編寫的《李大釗傳》在介紹李如珍時,明確說他「也是個讀書人」,並說:「他在東北長春、萬寶山一帶開過雜貨鋪」。只是,李如珍自幼求學,曾讀過不少書,有一定的文化履歷,基本可以確認,但說他年輕時就有了「生員」的功名,似乎尚有可質疑之處。一是若說李如珍從年輕時就已經有「生員」的功名,卻不見於李大釗本人的任何文字記述和其親屬、後代的任何回憶,也不見於碑文的記載,其在《華嚴寺前置買香火地基碑》僅註明的是「從九品」的官銜;二是李如珍若在青年時代即考中生員,有了「生員」這一功名,則會在參加科舉考試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不會在青年時代就到關東去學做買賣,並在東北的長春、萬寶山等地經商多年,由此而成為一個比較富有的商人。實際的情況,當是李如珍在少年時曾經讀過書,在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文化知識以後,就去了關外,到東北「住地方」,學生意,最終成為一個商人。從人際關係上看,他與本村有家族親戚關係的趙良佐、趙文隆父子關係較好,當是曾跟在黑龍江省雙城縣開有雜貨鋪、油坊等「買賣」的趙良佐學過生意;在趙良佐年老後,他又與子繼父業的趙文隆(比他小20歲)搭過多年夥計。那時,趙良佐、趙文隆父子是「東家」,他是比較精明、能幹的「掌柜的」。後來,他在長春、萬寶山一帶當過不少年行裝商。細情究竟如何,如今已經很難知曉;但能夠肯定的是,那時他掙到不少錢,不僅在家鄉購置了一些耕田,還有了一定的積蓄。這使得他在東北的「鬍子」(土匪)越鬧越凶,他和趙文隆無法再在關外繼續經商,關掉「買賣」回到老家之後,得以重建宅院,在村中立下堂號??懷德堂,為過繼兒子成親,顯示了比較強盛的經濟實力。

據鄉人相傳,「四方大臉,膀大腰圓」,身體「結結實實」的李如珍,脾氣有些暴躁,但他「為人好善積德,心直性耿,廉潔奉公,好打抱不平,常為村中解決糾紛,打井、修廟為群眾辦事」;「由於他主持公道,有條不紊,不負眾望,頗受鄉中父老讚揚」,據說,由於李如珍為人正直,疾惡如仇,好管不平事,善擺理直言,在村中威望很高,素有「李鐵嘴」之稱;他平生直爽好客,樂善好施,從東北回鄉後非常熱心村裡的公眾事業(村西華嚴寺前的香火地就是由他張羅購置的),是當時大黑坨村一個頗有威望的人物。

李如珍的「從九品」官銜,從他的生平情況看,當是在東北經商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後「捐納」而來。

捐納官銜與相應職務,在李如珍在世時的清朝末期,並非不是為官的正途。所謂「捐納」,即平民可通過捐納財物來獲得官職,生員可通過捐納財物成為貢生和監生,也可得到低級官吏的虛銜或實任,官吏通過捐納財物可以晉級。官員的捐納制度,古已有之,從秦漢一直沿襲到清朝。清朝政府是在康熙年間正式頒布捐納制度的,規定凡是地主士紳的子弟,只要有錢,就可捐銀得實官;之後,捐納一途成為科舉的一種補充,並作為一種制度一直延續到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清朝政府開始實施「新政」才明令禁止。清朝末期,朝廷腐敗,國庫空虛,捐納制度幾乎泛濫成災,捐納價位愈來愈低,致使由捐納而得到低級官吏的虛銜或實任的人數劇增。不過,當時由捐納而獲低級官吏的虛銜或實任的人情況各有不同,一些人盼望就此走上仕途,或是當官發財,或是有所作為,而當時確有一些有志之士是由捐納走向仕途而有所作為、功成名就的,如著名文人李慈銘,在洋務運動中發揮積極作用的華衡芳、徐壽、李善蘭、鄭觀應、薛福成等,在甲午戰爭中犧牲的北洋艦隊「致遠」號管帶鄧世昌,乃至「戊戌六君子」之中的譚嗣同、楊深秀,以及資產階級革命家徐錫麟等;而有不少平民捐納官銜,並非為了就此走上仕途,主要是為了改善家庭的社會地位,光宗耀祖,蔭及子孫。從李如珍一生的品行看,他在中年時不惜破費錢財捐得一個品級最小的官銜,顯然不是為了個人能炫耀鄉里,而是為了子孫能在科場求取功名時有一個較好的名分。當時,多數樂亭人在東北經商掙錢後,除置地、蓋房外,以供子弟讀書、改換門庭為本,李如珍亦當如此。此外,從曾與李如珍一起在東北經商的趙文隆家中柜子里藏有「頂帶花翎」和「繡袍」等物看,李如珍的「從九品」官銜,是在東北經商時與趙文隆一起捐置的可能性最大。

李如珍的「從九品」官銜所任官職,從李家新墳所立虛祖墓碑分析,當為「登仕佐郎」。

按照清朝實行的「九品十八級」官階制度,從九品為最末一級的官銜,文職從九品官銜,京官可任翰林院侍詔、滿洲孔目、禮部四譯會同官序班、國子監典籍、鴻臚寺漢鳴贊、序班、刑部司獄、欽天監司晨、博士、太醫院吏目、太常寺司樂、工部司匠等;外官可任府廳照磨、州吏目、道庫大使、宣課司大使、府稅課司大使、司府廳司獄、司府廳倉大使、巡檢、土巡檢等。另外,從九品文官的官位初授將仕佐郎,升授登仕佐郎。李如珍的「從九品」的官銜對應的官位,從李如珍在清朝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在「71」時「率侄孫」為李家新墳立虛祖墓前所立石碑為已故父母李為模、檀氏所標明的稱號看,應是「登仕佐郎」。在李家新墳虛祖墓前立的石碑上,為李為模、檀氏夫婦書寫的是「皇清例贈登仕佐郎顯考李公諱為模字廣訓、妣儒人檀太君之塋墓」。「皇清例贈」,乃清朝皇廷循例贈予官爵,指朝廷推恩把官爵授給官員已去世的父祖輩(清制封典,朝廷按照定例授予官爵:授給本身者為例授;因推恩而授給本人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妻之存者為例封,其歿者為例贈)。從中可知,李如珍的「從九品」官銜對應的官位為「登仕佐郎」。登仕佐郎為文散官名,隋始置,唐為文官第二十九階(即最低一階),從九品下,宋同;金朝亦置,正九品下,元升為正八品,明正九品下,為正九品初授之階,清朝從九品。據《清史稿》志八十九記載,「封贈、階十有八」,「正九品授登仕郎,從九品授登仕佐郎,俱授敕命」;「命婦之號九」,「九品曰九品孺人,不分正從。因其子孫封者加『太』字,夫在則否」。由此,完全可以確認李如珍的「從九品」官銜對應的官位為「登仕佐郎」,而他早已故去的父親李為模和母親檀氏,正是因他有「登仕佐郎」的官位,才得以在墓碑上書寫「皇清例贈登仕佐郎顯考李公諱為模字廣訓」和「妣孺人檀太君」字樣的。

李如珍生前所擁有的「從九品」官銜和「登仕佐郎」官位,從他的生平狀況分析,當為虛銜,並未任過實職。據劉荊山《身世與啟蒙》一文介紹,「由於列強入侵,清朝政府腐敗,內憂外患,接踵而來」,使李如珍「有銜不能任職」。而實際情況,李如珍當年捐納的官銜相應的官位,很可能本身就是虛銜,並非「有銜不能任職」。

以上是筆者在撰寫《李大釗年譜長編》時,對李如珍的官銜與官位進行的分析與研究,有不妥不當之處,敬請方家,特別是劉荊山先生批評指正。

註:

劉荊山:《墓碑和族譜考》,《李大釗與故鄉》,中國文獻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第13頁。

劉荊山:《身世與啟蒙》,《李大釗在河北》,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7月第1版,第7頁。

《李大釗傳》,人民出版社1979年4月第1版,第1頁。

同。

杜全忠:《岳父趙文隆一家人》,《李大釗與故鄉》,第29頁;李大釗的長子李葆華生前亦有相同的回憶。

劉荊山:《墓碑和族譜考》,《李大釗與故鄉》,第12頁。

(作者董寶瑞,作家,原昌黎縣文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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