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石界有一個頗具爭議的話題:賞石藝術有沒有標準?(註:本文默認「賞石」是一門藝術。非藝術之爭不在本文討論之列)。而且以現在的趨勢,說沒有標準的人越來越多,層次越來越高。誰敢說藝術有標準,好像很丟人,很土,很low。「沒有標準」才高大上。
為什麼有人會提出「賞石藝術沒有標準」呢?
理由一:當代石展的鑒評標準有爭議,不能作為標準。
當代石展多為綜合性石展,將各類石種,各種賞石藝術表現形式放在一起評獎,並不分類。這種做法本身是有問題的,類似達人秀節目。什麼節目都放在一起比,很多沒有可比性,大家也樂著看,因為那是娛樂節目。綜合石展的評獎同樣不能排除其中有「娛樂」成分。試問有多少綜合石展沒有爭議?
目前的鑒評標準進行了非常有益的嘗試,是傳統「瘦皺漏透」、張輪遠「形色質紋」等之後相對更為成熟的賞石標準。當然鑒評標準對石種的細分分類還不夠。這樣如同一個畫展將國畫與西方油畫一起評獎,容易引起爭議。雖存在有待提高的地方,但不應完全否定。以後可以繼續改進,甚至可以專為某些特定石種制定標準。聽說,有的地方已經著手這項工作了。
另外,更重要的是石展的鑒評標準並不等同於「賞石藝術的標準」。這一標準只是賞石標準之一。而且我們討論的問題也並非標準的好壞,而是「有沒有」。
理由二:標準束縛思想。
不可否認藝術標準是有束縛思想的問題。但不能因此就拋棄標準。藝術標準是前人的智慧總結,對藝術的發展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幾乎所有的藝術工作者都有這樣的經歷:學習標準,然後模仿、積累,再得到長足的進步。然而,不少人回過頭來就不再滿足於現有的標準,認為標準束縛思想,甚至無用。這是否是過河拆橋?其實,真正的高手不會被標準限制,反而能在此基礎上發展突破。沒有歷代標準的傳承,我們今天還在藝術的初級階段摸索。藝術標準功遠大於過。
理由三:「藝術沒有標準」。
這是無標準論者最重要的一個理由,需要重點談。
一、石濤認為「沒有標準」
無標準論者用得較多的一個依據是石濤的一段話。石濤在《石濤畫語錄·變化章第三》中說:「至人無法,非無法也,無法而法,乃為至法」。於是,很多人據此說石濤的觀點就是「沒有標準」。這一推論是有問題的。石濤看似說沒有「法」,實際還是有「法」,只是沒有「定法」而已。我們再看《石濤畫語錄·皴法章第九》:「有捲雲皴,劈斧皴,披麻皴,解索皴,鬼面皴,骷髏皴,亂柴皴,芝麻皴,金碧皴,玉屑皴,彈窩皴,礬頭皴,沒骨皴,皆是皴也。必因峰之體異,峰之面生,峰與皴合,皴自峰生。峰不能變皴之體用,皴卻能資峰之形聲。不得其峰何以變,不得其皴何以現,峰之變與不變,在於皴之現與不現。皴有是名,峰亦有是知。」這麼一看就清楚了。石濤「有法」,也用前人之法,只是靈活運用而已。而且類似的情況在《石濤畫語錄》可以找到很多。顯然石濤是有標準的。
二、舊標準會過時
有人認為在一些意象石、抽象石中,「瘦皺漏透」、「形色質紋」這些標準無用武之地了。因此就沒有標準。舊標準會過時,只能說明這些標準不適合了。這並不代表沒有標準,更不代表今後也不能總結出標準。而那些舊有的標準在原來的領域依然是「標準」。那麼有人會反駁,至少現在這一階段沒有標準啊。筆者以為,提出意象石、抽象石這類新名稱,就說明已經有標準了。什麼是「意象石」?什麼是「抽象石」?在定名的時候,其實不知不覺中已經確定了標準。哪怕這種標準是模糊的,模糊標準也是標準。後文將詳細說明。
三、舊標準可以突破
有人會再舉例某藝術家突破權威的標準獲得成功,並得出結論:沒有標準。這樣的舉例比比皆是。這種觀點是有局限的。舊標準是怎麼被突破的?是因為用了創新的方法,而這一新方法就是新誕生的標準。但還是有人會問:就算創新的結果是標準,但創新的方式還是沒有標準啊?這一點文後會進行分析。
四、不用標準就沒有標準
在藝術創作中只要不用以前的標準,就是「沒有標準」。然而實際創作中,不借鑑以前標準的可能性和範圍都非常小。真沒標準的是人類藝術發展的早期,那時任何一個想法或表現形式都可能是創意。經過數千年的發展,現代藝術領域的標準幾乎無處不在。無標準的空間被大大的壓縮了。以致於出現真正「無標準」的難度相當大。
筆者敢說:絕大多數聲稱藝術沒有標準的人,他(包括他的作品、文章、理論等)不僅有標準,而且有大量的標準。比如,無標準論者的作品,從構圖、技法、立意、理念等全方位看,往往用了前人的很多舊標準。
我們假定每個技法、理念初創時都申請了專利,然後看那些聲稱沒有標準的藝術家的作品。需要交納的專利費少則幾項,多的幾十項。這時他們才會發現自己的話說過頭了。用了別人的舊標準,還不認帳。只不過他是靈活運用,或者有少量創新而已。百分百不用前人標準的極為罕見。
8020原則在藝術界換成9901原則可能更合適。99%的舊標準,再有1%的創新已經相當不錯了。有的創新僅僅一個點。一個藝術家一生有一個重要創新就可以名垂青史了。比如傅抱石的抱石皴。
說完藝術無標準論,我們再看藝術標準論。藝術是通過各類藝術形式來表現的。我們來看看各類藝術形式有什麼標準?
一、西畫藝術
西方的繪畫重寫實,講究構圖、比例、透視、用色、整體感、表現力等。由此出現三角構圖標準、黃金分割標準、透視標準等等。另外,不同繪畫派別還另有不同的具體標準。這些都說明西畫藝術有標準。
二、國畫藝術
中國繪畫藝術歷史悠久,其間流傳下來很多標準,如「謝赫六法」、「荊浩六要」、郭熙的「三遠(高遠、平遠、深遠)」、數種用墨法、數十種皴法等等。而且幾乎所有的中國山水畫都有一個共同的標準:散點透視。中國繪畫史簡直就是一部繪畫「標準」的傳承和發展史。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沒有標準就沒有中國繪畫的有緒傳承。說明我們的國畫藝術有標準。
三、書法藝術
書法有不同的書體,各個書體有不同的標準,僅楷書就有顏體、柳體、歐體等等。唐代孫過庭的《書譜》對書體、筆法等就提出的自己的見解和標準,為歷代所重。說明書法藝術有標準。
另外,瓷器五大名窯各有釉色、器型等不同標準;京劇梅派、麒派、程派......有不同唱腔、舞蹈等標準;刺繡中的蘇繡、湘繡、蜀繡、粵繡......有不同的針法等標準。還有很多藝術形式都能舉出有標準的例子。
以上這些說明「藝術沒有標準」的說法是不成立的。
到這裡,我們有必要談談什麼是藝術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