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原創」老安的緋聞

2019-11-19     內刊主編

老安出事了!

老安闖進了女廁所。

這老兄真會丟人現眼!

熱氣蒸騰的小飯堂里,人們在談論著,竊笑著。

在我將信將疑之時,一向沉穩老練的李鄉長急匆匆地走進來,扯著我的衣袖拉到門外的僻靜處,陰沉著一張蠟黃的臉,低聲說,老安這事先壓著,暫不處理。我恍然應允了,只是不明白老安頭這是犯什麼昏呢?

鄉長走了,我買了一份上好的飯菜,儘管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怎麼也沒胃口,我在想老安的事。

老安叫安世君,是鄉信訪辦的助理員。在二十幾歲的小青年時,從城裡來到這拉屎不生蛆的窮山鄉干就是二十多年,現在已經是五十掛零的小老頭了。他矮墩墩的個子,黑紅的臉膛,形貌委頓卻忠厚老實,平時見到女人話都不敢大聲說,這樣一個本分人,怎麼去鑽女廁所?太不可思議了!若不是鄉長神秘兮兮的一番話,我決不相信老安會幹這種事。

鄉里要把這事捂起來,我心裡明白,這是袒護老安吶。別說鄉領導對安世君這樣的弱者大發惻隱之心,就是叫我這紀律負責人處理一個可憐巴巴的小老頭,還真下不了手。快退休的人了,身體還有病,老婆孩子在城裡,冷暖也沒個照應,孤單一人夠苦的。

安老兄也曾多次向領導提出回城的事,可一次次的都黃了。

世君人誠實,希望破滅了,腦子轉不開圈,苦惱在心裡,話更少了,難得有個笑臉。咳!世君啊世君,你就是再想不開,也不該鑽女廁所啊!

安世君出了事,鄉領導也覺得不光彩,本想不了了之。誰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上頭很快來了調查組,安世君被叫來談話。他默默地坐在膝,將那愁苦蒼老的臉壓得很低,呈現給人的是滿頭如草的亂髮 副聽憑發落的模樣。

我作為調查組的陪同人,從心裡同情老安的不幸,很希望他能把這事扛過去,咬牙不承認,或者編出個像模像樣的理由,蒙走調查組再說,反正也不是什麼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事。

可事與願違,調查組的人只以溫和的口氣稍加詢問,世君老兄就把自己犯下的事一一道出。他說他曾三次闖進女廁所:第一次在裡面呆了半個鐘頭,可惜沒有女的去解手;第二次進去,正好碰到鄉里的婦聯主任在裡面,她不慌不忙地提起褲子,揪住我的耳朵拉出來,奚落取笑了一番,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第三次剛到裡面,就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急慌慌地走近來,看到我就像見了鬼似的,嚎叫一聲,爾後就哭喊著跑了出來。不多時鄉大院裡就有人知道了我的醜事。

安世君像一個既不會也不願撒謊的孩子,話語真誠而坦然,如同講述個饒有興趣的故事。

說過之後,老安緩緩地抬起頭,神情也比先前輕鬆了許多。我的心頭卻沉重而壓抑,並斷定老安頭一定是心理變態,或者是思維障礙什麼的。

調查組的王主任聽後,深深地嘆了口氣說,談談你的作案動機吧。

安世君抓了抓花白的頭髮,很吃力地說:「我……我想調回縣城。」

這句不著邊際的回答,令在場的人無不莫名其妙。

闖女廁所與進縣城有什麼必然聯繫?

連我這哲學系畢業的科班生也是一頭霧水,不解其意。

王主任又問,我不明白,進縣城可以向組織反映,為何要去鑽女廁所呢?

這裡面的彎彎道道給我們說說好嗎?

安世君一時無語,把頭埋得更深了。房間裡的空氣凝固了一般,沉悶得令人窒息,牆上的老式掛鐘發出嚓嚓的擺動聲,越發擾人心緒。

約摸過了四五分鐘,安世君突然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眼裡流出兩行老淚,嘴角抽動著斷斷續續地擠出一句話:「這事…這事……你們問老張……他清楚……」

說完把臉扭向一邊,竟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淚眼鼻涕地抽泣起來。

這時,張主席一步跨進屋,未落座就急著說:「老安的事都怪我,我是主謀,要處理就處理我吧!」

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一副兩肋插刀的架勢。

我們在座的更是驚得愣了神,半天摸不著頭腦。多虧王主任及時切入話題,溫和地說,請張主席把話說清楚,我們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張主席搬張椅子坐下來,十分沉重地道出事情的原委。

他說那一次給老安閒扯談,提到他進城的事,就說你要進城,光做個好人不行,還得想法犯個錯誤什麼的,也好引起領導的重視,領導重視了,問題往往容易解決。還談到錯誤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關鍵是造個影響,有點兒轟動效應,比如………

咳!沒想到開玩笑的話,他這老實人就照辦了。

張主席說過之後,眼圈紅紅的幾乎掉出淚來。

我聽了這個近似天方夜譚的故事,覺得可笑,卻又笑不出來。

調查順利結束了。一個月後,上頭下達了給安世君警告的處分通報。

兩個月後,老安還真的圓了進城的夢。

(作者:草屋)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JdM6hW4BMH2_cNUgPuD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