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的不是花、不是寂寞,是人生......

2020-03-28     芭莎藝術

陳洪綬《瓶花圖》

「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銷隕到花裡邊去;花看人,花銷隕到人裡邊來。」人寄託於花,花依附於人,我們將盛衰榮辱、喜怒哀樂傾注於對花的欣賞、供奉,擁簇出燦爛豐富的花文化。

「品茶、焚香、掛畫、插花」為古代文人風雅的藝事,第一才女李清照便是插花的忠實愛好者,不僅寫有「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亦有「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中式插花

儘管如今的插花形式大過於內容,但在擺弄花枝時那份閒適安然與自賞自樂的情愫無異於古人的詩意風情,藉由花草撫平心中的繁緒,在花香氤氳里獲得一絲恬淡雅靜的空隙,在這小小的營造出的空間裡,激盪每一個細胞以美的體驗。

中式插花

佛放光明,徹照花瓶

中國插花藝術起源於佛教。佛教在東漢年間傳入中國,而據考古發現,在河北望都發掘的一座東漢古墓的壁畫上,畫有一件陶質卷沿盆,內插等長、等距、同形的六枝紅花枝,酷似人為插作而成。說明早在1900年前的東漢時期便有了插花的雛形。

《白衣觀音像頁敦煌遺畫》,52×55.2cm,五代

佛陀從出生到涅槃,與花有著密切關係,佛陀之母夢見白象銜著一朵白蓮花從她的右脅鑽進胎中安住,不久有了身孕。中國最早的佛經之一《修行本起經》中寫道:「須臾佛到,知童子心,時有一女持瓶盛花,佛放光明,徹照花瓶,變為琉璃。」經由供佛促使的插花藝術,由此逐漸發展出自己的藝術表現空間併流傳至今。

吳彬《普賢像圖》,127.5×66.2cm,明

以盆盤象徵大地的觀念沿襲至六朝,與佛教供花結合而成的插花藝術,也是其初始階段。隋、唐、五代則為插花普及、發展的階段,其形式不僅有瓶插、盤插,還有弔掛插花以及專門供插花朵碩大的牡丹、芍藥等花卉的缸插。唐章懷太子墓出土的壁畫就有瓶花、石山的圖像,足見插花在宮廷的風氣。

陳洪綬《童子禮佛圖》,150×67.3cm,明

家家為習俗,人人迷不悟

白居易的《買花》詩一語道破唐宋年間的插花盛景。宋代科舉制全面鋪展,貴族社會過渡到平民社會,經濟、文化、藝術迅速發展,插花藝術也迎來了「全盛時期」,成為「生活四藝」之一。

趙佶《聽琴圖》(局部)

宋代對插花已經有了相當深厚的研究,蘇軾在《格物粗談》中更是有詳實的論述,於梅花言:「梅花半開者,同蜜投入罐中,鎔蠟封口,同時挑三四朵同蜜點湯,花開,香如新摘。」於梔子花言:「將折枝根捶碎,擦鹽,入水插之,則花不黃。」於蜀葵、芙蓉,寫道:「削煨,以石灰蘸過,令干,插滾水瓶中塞口,開至頂而葉不軟。」其研究之細緻令人驚嘆。

蘇漢臣《妝靚仕女圖》,25.2×26.7cm,宋,美國波士頓藝術博物館藏

唐宋室內格局的變化是插花藝術發展的另一重要原因,宋代室內家具以桌椅為中心,文人書房中一定有書案,書案上布有毛筆、墨硯、鎮紙、香爐……文人骨子裡的「風雅」進到書齋便成為「小情趣」,將四時之花供於案上,寄託了文人的林泉之心。

《膽瓶秋卉圖》(局部),26.5×27.5cm,宋

宋畫《膽瓶秋卉圖》為團扇的扇面,鏤空的方形瓶架上有深色青瓷膽瓶,瓶內插有數枝盛開的菊花,高低錯落,上三朵,下三朵,陰陽背向各不相同,於各個角度均可看到姿態不同的花朵。

《盥手觀花圖》,30.3×32.5cm,宋,天津藝術博物館藏

《盥手觀花圖》描繪的是庭院小景,長案上置一高頸瓶,瓶身花紋繁複精緻,瓶口聳出三支綻放的菊花,花葉相掩成趣、搖曳生姿。

李嵩《花籃圖》,南宋

《花籃圖》則是在編制極其精美的花籃中插放各色花朵,以蜀葵、萱草、梔子花、石榴花、夜白合等夏季花朵為主,花朵有盛開也有半放的,長短高低交錯,花團錦簇、生機勃勃。宋代的銅瓶,仿古式作為銅瓤,即為後世的「花瓤」。

紙窗竹屋清如許

也供人間富貴花

陳洪綬《瓶花圖軸》,175×98.5cm,明,大不列顛博物館藏

明至清末,插花藝術從娛樂性走向了學術性,出現了理論與藝術相互滲透的代表作,如備受推崇的袁宏道的《瓶史》、張德謙的《瓶花譜》、何仙郎的《花案》等。這些理論一經問世便名揚四海,其闡明的插花及至生活美學、器物道法,時至今日仍是花藝的重要理論指導。

陳洪綬《飲酒讀騷圖》,98.5×41.7cm,明

明清人插花以瓶花為主,在時人看來,瓶不僅可作貯花養水之用,更重要的是它與花連結而成的審美整體。在諸如陳洪綬、金廷標等畫家的畫作中多處可見。同時他們也更加注重瓶花美感的呈現,對時令、地點、花瓶器材等條件更加敏感。

《乾隆帝寫字像軸》(局部),100.2×95.7cm,清

《孝貞顯皇后像》,169.5×90.3cm,清

花瓶開始普遍使用單口或多口內膽錫套管來固定、支撐花枝。這些技巧的使用不僅可以延長花朵和花器的生命,更令插花者有了自由發揮的創作空間。

《紅樓夢》中亦有對插花的多處描寫。第三回黛玉進榮府,看到「觚內插著時鮮花卉」;第十八回元妃省親,「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探春房中「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寶釵房中「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第五十回李紈罰寶玉去櫳翠庵折紅梅插瓶……隨著賈府的衰敗,插花的描述也隨之減少。

《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觀書沉吟》,184×98cm,清

金廷標《仕女簪花圖》,223×130.5cm,清

「歲朝清供圖」是一個應時應景的文人畫題材,有著比較固定的圖式,在揚州畫派與海派中尤為興盛,代表人物諸如吳昌碩、虛谷、任伯年等。繪畫由清供之品入畫,兼工帶寫,加以詩詞,成為圖文並茂的文人畫。

禹之鼎《王原祁藝菊圖像》,32.4×136.4cm,清

粉青釉氣孔花插,雍正

掐絲琺琅夔龍紋雙耳花插,乾隆

畫中多有瓶花、蔬果等,有祈願福壽康寧、富足平安的寓意,充滿吉祥喜慶的氛圍。這樣的作品保有文人畫的圖式與古雅情調,又加之傳統民俗題材,已期「雅俗共賞」。

吳昌碩《歲朝清供圖》,94.5×68.5cm,1908年

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縱然自清之後,插花藝術沒落下去。如今提起插花,大多數人立即會想到日本的花道,但日本花道是由中國隋朝時代的佛堂供花發展起來的。佛前供花的傳入歸功於聖德太子與小野妹子,他們多次向中國隋、唐王朝派遣使者朝貢學習,引進佛教與中國文化。小野妹子三次前往中國,將所見的中國佛教禮法與佛前供花及花器不斷引入日本。

川瀨敏郎作品

15世紀中期,最早的花道流派即池坊流成立,標誌著日本花道的正式形成。1696年,《瓶史》在日本出版,被奉為經典,還出現「宏道流」一派。20世紀,日本逐漸形成穩定的三大流派:池坊流、草月流、小原流,日本花道作為東方插花的代表在世界各國廣為流傳,於世界插花界占有重要地位。

田中昭光作品

潘玉良《盆花》,64×79cm

細觀當下,古代瓶花深刻地影響著近當代中國瓶花、花鳥畫的圖式規律,如潘玉良、林風眠、常沙娜等。「筠香承雅事,醒花對爾言。」插花這樁雅事越來越被我們熟悉,不僅許多高校開設有插花藝術相關課程,社會上也有許多機構開發了商業化的興趣課程。

林風眠《捧蓮少女》,68.5×70cm

自古人花兩相合,在這場與花草詩意的對話中,人們能夠感受傳統,又能結合中西精華,師古而不泥古,體會插花文化的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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