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2月9日,獲得特赦的末代皇帝溥儀回到北京,開始了他的公民生活。
臨近年關,周總理安排了一場除夕晚宴,接見溥儀。
席間,周總理向溥儀徵求了他對今後工作和生活安排的意見。
然而溥儀提出了兩個想要從事的職業,卻都遭到了拒絕。
1945年8月,隨著日本正式宣告戰敗投降,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彼時身為戰犯的溥儀,在瀋陽被蘇聯軍隊逮捕,隨後被押解至蘇聯境內接受監管。
直至1950年7月,溥儀被移送回國。
其後的歲月里,他先後被安置在哈爾濱與撫順的戰犯管理所內,開始了深刻的反省與改造歷程。
1959年12月4日,溥儀迎來了人生的重大轉折——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莊嚴宣布了對他的特赦令。
這位曾經的末代皇帝告別了囚禁生涯,重獲自由,並作為一位普通的中國公民,開始了新的生活。
1960年的1月26日,正值除夕前一天。
周總理特別邀請了,剛獲特赦返京的溥儀及其家人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
晚宴持續了三個半小時之久,期間周總理與溥儀交談甚多。
周總理親自向溥儀徵詢了,關於他未來的生活規劃,想要給溥儀安排一個既適合其個人條件,又能發揮其特長的崗位。
談及個人的職業憧憬,溥儀直言自己想要當一名醫生。
過往的宮廷生活中,醫學是溥儀閒暇時的愛好所在。
再加上宮中有著頂尖的醫療資源,太醫院也是名醫雲集,使溥儀得以近距離接觸學習。
他讀過許多中醫典籍,更在帝師朱益藩的指導下,深入研習中醫理論,對各類藥材如數家珍。
在撫順戰犯管理所,他花了很多時間來研究醫學,不僅系統學習了醫療知識,還在醫務室親身實踐。
從為患者打針、測量血壓,到中醫診脈、針灸等療法,皆是駕輕就熟。
然而,當周總理聽聞他這一想法時,卻婉言相勸:「你給人家治病,治好了沒事,治壞了就會有閒言閒語,這樣不好。」
周總理深知,儘管溥儀已是一位平凡的公民,但其特殊的身份仍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輿論風波。
如果沒有治好病人或是出了什麼狀況,難免招致非議與誤解,這對於溥儀本人乃至社會都是不利的。
後來又有人提議,讓溥儀到故宮博物院工作。
畢竟故宮曾是溥儀的家,他對那裡的了解是很深的。
然而這樣的安排,也未能得到周總理的認可。
究其原因,還是溥儀的特殊身份。
儘管清朝的統治已成過往雲煙,但社會上仍有不少人對這位末代皇帝抱有很大的好奇。
封建帝制的陰影,在某些人的心中仍舊揮之不去。
他們很可能會將溥儀視為一種特殊的「展品」,而非普通的工作人員。
如果溥儀真的在故宮博物院任職,很可能擾亂故宮的正常秩序,造成不必要的混亂。
後來經過周總理的深思熟慮,溥儀於1960年2月被分配到了北京植物園,擔任園丁及售票員。
一年後,他又被調到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任資料專員。
不得不說,溥儀這兩個被拒絕的職業,如今還都是熱門職業呢!
從末代皇帝蛻變為普通公民,溥儀的後半生是一段深刻的「改造」歷程,期間也發生了不少趣事。
1959年末,得到特赦的溥儀重獲自由,回到了北京。
五妹韞馨和妹夫萬嘉熙到車站去接他,到自己家中暫住。
第二天,溥儀先是到民政局報到,隨後就立刻前往派出所辦理戶口登記。
當工作人員聽到「愛新覺羅·溥儀」這個名字時,不禁微微一愣。
隨後仔細核對特赦令,鄭重地將他的名字登記在底簿,協助他完成戶口登記的手續。
在填寫文化程度一欄時,溥儀與登記人員都犯了難。
實際上,溥儀的文化程度在當時的社會算是很高的,甚至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但他自幼接受的是皇室精英教育,沒有獲得任何文憑。
工作人員猶豫了許久,最終填上了「初中」。
家庭住址,也令登記人員頗為頭疼。
對於溥儀而言,紫禁城當然就是他的家。
但時代的變遷,早已讓那裡成為了公眾的文化遺產——故宮博物院。
經過一番商討與考量,最終填上了五妹韞馨與妹夫萬嘉煕的家——西城區前井胡同6號。
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嶄新戶口卡片,溥儀雙手微微顫抖,滿是感慨。
他向工作人員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這張小小的卡片,對他而言卻是意義非凡。
在過去的歲月里,無論是紫禁城中的幼主,還是滿洲的傀儡皇帝,他從沒有這樣公開使用過自己的名字。
他是末代皇帝宣統,也是偽滿洲國的康德皇帝。
在撫順戰犯管理所時,他更是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只有一個冰冷的「編號981」。
如今,這張戶口卡上,赫然寫著他的本名,愛新覺羅·溥儀。
這是他新生活的起點。
1960年2月,溥儀開始在北京植物園工作。
起初他因為缺乏專業知識,只能負責打掃衛生和澆水這種簡單的工作。
或許是因為這來之不易的新生讓他非常珍惜,溥儀工作很認真,也肯努力學習園藝知識。
不久之後,他就被調至更為專業的扦插繁殖溫室工作,成為了技藝嫻熟的園藝師。
工作之後,溥儀首次擁有了眾多「同事」,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件既新奇又溫暖的體驗。
在植物園工作的日子裡,他和多位同事建立了深厚的情誼,交到了不少朋友。
植物園主任俞德浚,這位20世紀40年代就在英國愛丁堡大學,深研植物學的園藝界泰斗,對溥儀的影響很大。
俞主任曾送給溥儀一本《植物園手冊》,溥儀如獲至寶。
不僅認真研讀,還細心做筆記,甚至親自採集標本,努力鑽研植物學。
植物園黨總支書記田裕民,是一位早年投身紅軍、歷經戰火洗禮的老革命,和溥儀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田書記常常邀請溥儀到家中做客,兩人還時常一同鑑賞新購藏的清代文物,交流心得。
與溥儀同在一個院子裡居住的胡維魯,也是一位老紅軍,新中國成立後任公安部隊大校。
早上起床之後,溥儀總是跟著他一起練太極拳,周末也經常結伴乘坐植物園的車回城度假。
參加工作的第一個月,溥儀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筆工資,整整60元。
在那個年代,60元可不是個小數目,足以支撐一個家庭幾個月的開銷。
溥儀那時候住在單位的宿舍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太多開銷。
這第一筆工資要怎麼花,他考慮了很久。
最後,想到自己的被褥還是從戰犯管理所帶回來的,溥儀決定給自己添置一床新被子。
他自己去買了棉花和布面,拜託同事幫忙去做。
拿到新被子時,溥儀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據溥儀自己回憶,那天那特別高興,甚至連困擾他多年的失眠都好了不少。
這是他第一次通過勞動賺錢,也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賺來的錢給自己添置東西。
或許也是第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自我價值。
在植物園工作一年後,溥儀被調往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擔任文史專員。
他的工資從原先的60元漲到了100元,撰寫文史資料還有額外的稿費。
換了新工作後,他的業餘生活也豐富了不少。
有一次,幾位同事要到故宮去,溥儀曾在紫禁城居住多年,自然成為了他們的嚮導。
用溥儀自己的話來說,他在紫禁城生活那麼久,就是閉上眼睛也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
那時候,故宮太和殿還可以走進去參觀。
再次踏入這金鑾殿,溥儀一直盯著龍椅看,最後以遊客的身份,小心翼翼坐了上去。
有人提議為他拍一張照片,但溥儀卻拒絕了。
當被問及原因時,他沉思片刻,緩緩道:「這龍椅並不好坐。」
過往帝王生涯的真實感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卻難與外人道。
在遊覽故宮的過程中,溥儀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些熟悉的場景與景物,勾起了他無盡的回憶。
然而,隨著他的觀察,溥儀很快也發現了一些問題。
故宮中的許多擺設與記憶中的不符,甚至存在一些明顯的錯誤。
比如西暖閣有一扇暗門,如今卻被堵住了。
這道門是用於緊急逃生的,是皇帝在緊急情況下保命的秘密通道。
光緒皇帝寢宮中,有一柄寶劍被隨意地掛在了側壁上。
但據溥儀回憶,這柄寶劍之所以被置於寢宮之內,是因為有大喇嘛開過光。
必須要掛在門正對著的牆上,才可以鎮宅辟邪。
而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光緒寢宮中掛的照片竟然不是光緒本人。
溥儀見了,立刻找到工作人員,指出了這處錯誤。
工作人員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來故宮挑錯的,他不知道溥儀的身份,只當他是普通遊客。
於是一再強調照片沒有錯,是他認錯了。
溥儀聽了,指著照片笑道:「我是愛新覺羅·溥儀,照片上的人是醇親王,是我親爹。你說我可能會認錯嗎?」
話音剛落,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工作人員面面相覷,陷入了沉默。
那場面,又尷尬又好笑。
溥儀的一生,無疑是中國近現代史上複雜、傳奇的一頁。
他生於清朝末年,那是政治動盪、內外戰亂交織的時代,大清王朝已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自小便被捲入了政治的漩渦之中,其人生也充滿了波折與無奈。
清朝滅亡、民國建立、日本侵略者的鐵騎踏入中國……
歷史巨變中,溥儀三次登基為帝,又三次被迫下台。
年幼即位時,溥儀還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對於皇權、政治一無所知。
隨著清朝的滅亡,他被迫退位。
後來他試圖復辟大清,但終究未能成功,反而成為了他人手中的傀儡。
在日本侵略者的扶持下,他再次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但這一次登基卻充滿了恥辱,他成為了日本侵略中國的工具。
溥儀的特殊身世和經歷,使他成為了古今中外絕無僅有的歷史人物。
溥儀被引渡回國時,正值轟轟烈烈的三大改造時期。
社會主義制度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穩步紮根,第一個五年計劃正如火如荼地向前推進。
為了促進戰犯的改造與思想轉化,中共中央對戰犯實施了「一個不殺,集中管理教育」的寬大政策。
撫順戰犯管理所,實行了一種新的教育模式,核心舉措之一就是組織戰犯們寫個人悔罪材料。
這些材料被統一命名為《我的前半生》,旨在引導戰犯們深刻反思過往,徹底告別舊我。
對於溥儀而言,撰寫認罪書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
起初,由於缺乏真誠的認罪悔罪意識,他往往避重就輕。
下意識地迴避與日本人勾結的罪行,或是試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然而,在戰犯管理所工作人員的耐心引導下,溥儀逐漸放下了心中的防備與僥倖心理,開始正視並深刻反省自己的過錯。
經過一番努力,他最終完成了長達20萬字的認罪書《我的前半生》。
戰犯管理所將溥儀撰寫的這份認罪書油印成冊,成為了政法界和史學界研究的重要參考資料。
還被公安部送給了包括毛主席、周總理在內的中央領導審閱。
周總理看完後,給予了高度評價。
他對溥儀說:「你敢於徹底揭露和反思自己的過去,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作為末代皇帝,肯這樣暴露不容易。沙皇、威廉的回憶錄,都是自我吹噓;英國的威爾斯親王也不例外。歷史上還找不出這樣的例子,你創造了一個新紀元。」
剛被引渡回國時,溥儀心中恐懼不安。
他先是擔心自己會被判死刑,後來又悲觀地認為餘生將在戰犯管理所中度過。
然而,在經歷了長達十年的關押與改造後,溥儀終於重獲自由。
時任撫順戰犯管理所所長的金源,見證了溥儀的轉變。
他回憶道:溥儀在重獲自由之際,痛哭流涕地回顧了自己前半生的罪惡歷程,言辭之中充滿了悔恨。
那是對過往罪行的懺悔,也是對重獲新生的感激。
隨著新中國的成立與國際交流的日益頻繁,許多國際友人來到中國,都想要見一見這位末代皇帝。
他們難以想像,昔日的帝王竟然能夠適應普通公民的生活。
在一次外交場合上,周總理風趣地向一位外國元首介紹溥儀:「這位便是過去中國的宣統皇帝。」
話音剛落,溥儀便迅速起身,接道:「今日光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溥儀。」
1963年,日本自民黨議員阿部文男在北京見到了溥儀,問起了他生活的變化。
溥儀坦言,過去的生活看似尊貴,實則剝奪了他作為一個人應有的能力,使他變得脆弱不堪。
相反,成為普通公民後,他學會了獨立生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與幸福。
「過去當皇帝都是受制於人,並不自在。雖是在北京出生,卻連北京什麼模樣也不知道。過上了公民生活,才有了真正的自由,有了真正的幸福。」
可以說,是後半生的改造,讓溥儀找回了真實的自我,過上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他不再是那個被歷史洪流裹挾的末代皇帝,而是一位擁有獨立人格、自由思想的普通公民。
參考文獻
王玉龍《末代皇帝後半生與新中國的不解之緣》
李淑賢、王慶祥《溥儀後半生活得更有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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