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漢想了想,對老伴說,我今天就去鎮上,下半晌回來。
除了到地里去,或給別人幫個小忙,李老漢不常出門,總是拾掇一下院子,修理一下農具,做些零碎活。有時也到鎮上賣點青菜,他靠這個掙點零花錢。
昨晚都大半宿了老伴還嘟囔,這樣行嗎?一把破青菜,人家能看上眼嗎?李老漢卻顯得很神秘,且自得地說:「你不懂。」李老漢要去派出所找一個人,一直琢磨不准帶啥東西好。昨天在街頭啦閒呱的時候,有人說,現在公家人啥都不稀罕,沒打過藥的帶蟲子眼的白菜幫子卻成了好東西,拿著跟寶似的。李老漢聽了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
李老漢分揀得仔細。西紅柿專挑個大的,紅得就像冬天孩子們的臉蛋,鮮亮的黃瓜都是頂花帶刺,碧綠的豆角好似一串串珍珠項鍊一般。等筐子裡面鋪上新塑料布,裝滿蔬菜後,李老漢算是舒了一口氣,臉上掛滿了細細的汗珠。
出門的時候,老伴還是不放心,說,要是讓人家給扔出來,俺可不管。
畢竟歲數大了,自行車騎得不是多麼穩當。路上有人老遠打招呼,怎麼下午去賣菜啊,都幾點了?李老漢支支吾吾,好像被人看破了心思,一緊張,車子又晃了兩晃。
李老漢本分了一輩子,很少和派出所打交道,甚至都沒有給人紅過臉。誰願意和派出所打交道啊?沒事沒麼的。誰想到前幾天偏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都怪自己不小心。兒子兒媳都常年在外打工,自己干不動重活了,一畝半地租給了別人,一年給五六百斤麥子,剩下的那半畝就種瓜果蔬菜,但家裡有個啥事,村裡能跑得動的沒幾個了,都是些老胳膊老腿的,一個個都跑到外面掙大錢去了,想辦啥事都不成。走不上幾里地,就像沒了牙的老黃牛呼呼地直喘粗氣。李老漢此刻心裡就打著鼓,擔著個心,老伴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一把破青菜,人家真要是不喜歡,說他不會來事,甩了臉子,這老臉往哪擱?傳回村裡,還不笑話死?可又轉念一想,說不定人家好這一口呢,咱這可是純綠色食品,現在不都時興養生嘛。想到這,腳下就長了力氣,車子騎得飛一般。
派出所在鎮中心的路北。李老漢把車子支在大門口西邊一個僻靜的地兒。
值班室門口剛好站著一個小警察,就問李老漢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李老漢望著閃閃發光的帽徽,囁嚅道,俺想打聽一下,那個大個子黑臉膛同志在不在?小警察說,噢,張大年啊,剛才還看見他出警來呢,我問問回沒回,邊讓李老漢進屋去等,李老漢連忙擺手,說在這裡等就行。李老漢又瞅了一眼那顆帽徽,心裡又開始七上八下,不知道該來不該來。
張大年快步來到跟前,看見李老漢,咦了一聲,就笑著說,是大叔啊,那兩頭牛不是給您找回來了嗎,該不會又丟了吧?
李老漢聽了,嘿嘿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麼好,臉上還泛了紅暈,過了半天才說:「不是,不是,小張同志,俺來沒別的意思,俺是說你們辛苦了好幾天,連碗水都沒撈著喝,俺這心裡……」說著就走到車子跟前,打開上面的塑料布:「莊戶人家沒啥稀罕的,新鮮的,一點農藥也沒打,上的都是農機肥,豬啊羊啊雞糞啥的。」
張大年卻一隻手摁住筐子,一隻手抓著李老漢暴著青筋的大手,連聲說:「大叔,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李老漢一聽,臉更紅了,怔怔地望著張大年,然後不管不顧地邊解繩子邊慌慌地說:「你可別嫌,這是俺的一點心意,你不能拂俺的面子,你得收下,你怎麼著什麼也得收下,不然俺就住到這裡……」
張大年聽了,不知如何是好。
不到黑天,老伴見李老漢推著車子進了大門,便急忙迎了上去,卻在卸筐子的時候大聲叫了起來,這是咋啦,裡面怎麼還有二百塊錢啊?
文中插圖由梁玉娟編織、拍攝
完
作者簡介
王營子,自幼愛好文學,尤其喜歡小說。2012年方嘗試寫作,連續在《《人民公安報》發表三篇小小說後,深受鼓舞。在縣作協各位領導指導下,又在《四川文學》《山東文學》《華夏文壇》《魯北文學》及《齊河文藝》刊登數十篇小小說。
誦讀簡介
宮凱 ,山東德州人,工作於德州市博物館。一個喜歡用文字和聲音溫暖生活的女子。熱愛讀書、寫作、朗誦和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