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時代的發展,傳統的麻繩漸漸退出了人們的視眼,被五顏六色的尼龍繩所取代,尋常生活中用麻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對麻的依賴也越來越低,"麻"似乎己成了一種歷史見證,離我們越來越遠。
有些地區己不再種麻,傳統的打麻繩、搓麻捻等古老藝術也己消失,只能在書本上有所見到,據《天工開物》記載,古人利用構樹等物造紙時,要經過採料、曬料、蒸煮等大小七十二道工序,處理程序繁多,所以人們常說"麻煩",便是這一詞的由來。
薅麻,匯麻是一項體力活,僅適合身強力壯的人
在豫中平原的鄉間,過去常有種麻的習慣,所種的麻也以苘麻為主。茼麻是一種錦葵科一年生亞灌木草本,邊緣具有細圓鋸齒。
民間有言:清明前後,種麻點豆。麻喜水愛潮濕,多種植在地勢低洼的溝渠里,窪地匯水聚肥,土質較肥,不僅有利麻的生長,而且可以避開風的侵襲,在四面一隅的田園勾起一面頑強的生命牆。
農曆九月,金風乍起,麻葉變黃,這時麻杆長成了個,人們便開始忙活了起來,在田間不斷收割,俗稱"殺麻"。殺麻的方式有很多,最常見的是兩種,用鐮刀割或者直接連根拔起。不過薅麻最為費時費力,可是卻最為有效,但不是一般人就能夠勝任的,只有那些身強力壯的人才可以完成。
鄉間有言:種麻容易匯麻難。選擇一處合適的地方進行匯麻,看似容易,實則較為困難。
好在舊時雨水豐富,村裡村外到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坑塘,常年窪著一沆水,但並非所有坑塘都適合匯麻的,水太淺,埋不住麻捆,泡不透;水太深,陽光照不到水底,匯的太慢,而且水深,不利於楔木樁,麻捆固定位置也會很困難,也會給撈取造來很大的不便。
除了對水深有要求外,匯麻的坑塘還必須具備其它條件,例如坑塘上要有一處空地,這樣便於出麻和駕子車的出行;坑塘邊最好還要有樹木,這樣可以便於扯繩子晾曬麻皮。
在鄉間薅麻與匯麻都是一項極其繁瑣且又髒又累的農活,往往從"殺麻"開始全村人便開始一起勞作,合力協作,壯漢們在匯麻時穿個冰涼的褲衩站在冰涼的坑塘一干就是幾個小時,勞動強度之大,工作環境之惡劣,對農人的體力與耐力都是一項挑戰,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容易。
匯麻時節整個村裡都瀰漫著一股丑味
在以前的鄉間,人們世世代代相傳的就是這種原始的工藝進行匯麻,沒有任何的鋪助手段,完全靠自然發酵。當然,這種代代相傳的匯麻手藝,對環境的影響也是十分明顯的。
在我的印象中,祖父將麻捆沉入水底後,三五天功夫,整個坑塘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先是咕嘟嘟向外冒泡,繼而水面上浮起一層綠色的泡沫,水質也變得渾濁。隨著時間的推移,麻杆在水底得到充分發酵後,會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腐爛臭味,還夾雜著一股臭腥泥的獨特氣味,被風一吹,瀰漫在大街小巷之中持久未散,而且一旦撲入鼻孔,鑽進衣服,會久久不散,實在讓人無法忍受的。
匯麻的時候,除了刺鼻的臭味讓村民們備受煎熬之外,也給了生活在坑塘邊的原住民帶來了諸多的苦惱,這些生靈們仿佛遭受劫難一般,平時那些喜歡呆在坑塘邊的雞,鴨,鵝啊,這時都會像躲劫似的,遠遠的躲了起來,至於平時那些喜歡在坑塘邊洗衣服的村婦們,這時也十分的默契,會捨近求遠把陣地轉到了村前清澈的河邊。
這種備受煎熬的日子長短,還受天氣的影響,如果天氣晴朗,可能也就二十來天就結束了,如果當月天氣不好,匯麻持續的時間也會變得長久起來了。
在最後的幾天,往往是匯麻是否成敗的關鍵時刻,這時全家大人們都像是有心事一樣的,祖父更是要天天下水察看一番的,這似乎己成了一種習慣,可是祖父心裏面是明白的,麻匯的生了,不容易剝下來;匯過頭,又容易影響麻的成色。才會每天都去察看一番,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在麻匯的差不多的時候,全村又開始熱鬧了起來,這時家家戶戶的大人們都會來到坑塘邊,不顧刺鼻的味道,跳入渾濁的水坑,將水底的麻打理乾淨,而後一趟趟把麻捆兒從水中拉到岸邊。
用手剝麻並不累,但洗麻是個力氣活
在麻匯好後,接下來就是要剝麻了。
印象中麻皮在水裡浸泡了很久後,皮質會變得軟綿綿的,用手一剝就下來了,可是手會很髒,而且手上那一股濃烈的刺鼻味就能熏到不少人。
先不說那刺鼻的臭氣,光是麻在水裡的污泥中自然發酵那麼久,全身上下會挾裹著烏黑的淤泥和污漬,很容易弄髒衣服。
農婦們都會事先穿上平時收藏起來的難得一穿的破爛衣裳,壯漢們則會光著膀子直接上陣,深秋的天氣雖算不上冷,但也是有些寒意的,壯漢們赤赤膊上陣雖省了事後洗衣物的麻煩後,可是光膊始終是有些粗曠的。
洗麻不光是個力氣活,也是個技術活,不僅要求力氣大而且要懂得使巧勁,否則會吃力不得好,這是一個男勞力的專利,獨屬的驕傲。
面對一堆亂麻,男人們需要先解開綑紮的繩子,然後使勁抖,把裡面的髒物碎屑全揀出來,然後像洗衣服一樣,抓住一頭,用力的在水中來回涮洗,直到麻皮表面的髒污全部去除,這時再照舊重新紮好。
一把把原本污濁骯髒的麻皮,在壯漢們的努力下,這時仿佛換了新裝似的,露出了原本的顏色,變得雪白潔凈起來了,讓人愛不釋手,十分歡喜不己。
白花花的陽光下,樹與樹之間扯起的一道麻繩,勾起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那是農民們勾劃的美麗圖案,也是兒時的專屬回憶。
麻看似弱不禁風其貌不揚,可全身上下都是寶,和農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
昔時村莊外那一片片鬱鬱蔥蔥的的麻地,和人們起早貪黑漚麻、洗麻的那一段艱難歲月,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推移,而逐漸淡出我的世界,反而越發的清晰,生動起來,一次次出其不意的進入我的夢中,幻化為一生一世抹之不去的記憶和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