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威
每當冬天,我就會想起煙台的雪。煙台有著與自己的緯度完全不相符的降雪量,雪期也漫長。凡是經歷過煙台冬天的人,對雪都有深刻的印象。「記得小時候住在山東煙台,每年冬天都下著『深可沒膝』的大雪。掃到路邊的雪足有半人多高,我和堂兄表兄們打雪仗,堆雪人……我多麼想念童年時代的大雪呵。」這樣的雪,不僅存留在作家冰心的記憶中,也成為文學史上的經典。三歲的她,跟隨出任煙台海軍學堂首任校長的父親謝葆璋來到煙台,住了八年,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也讓她深深愛上了煙台飄雪的日子。
雪,為什麼鍾情煙台?倘若你來到這裡的海濱,身臨其境,就不難理解其中的緣由。煙台的海是在陸地的北邊,西伯利亞寒潮掃過寬闊的渤海灣,裹挾著海上洋流帶來的水汽,最先衝上煙台沿海一帶。離海岸線幾公里外,就是一線青山,再往裡,則是昆嵛山、天崮山、牙山等一眾山脈組成的「膠東屋脊」,就像一堵牆。水汽也便一頭撞上這堵牆,抬升、遇冷,化作白色精靈,為大地披上白袍,點綴了山和海。特殊的地理氣候,將這裡塑造成了名副其實的「雪窩子」。
有一年冬天,或多或少,每天都下一些雪。我就一直數著落雪的日子,竟然連續數了個把月。路邊的冬青,已被大雪掩埋。路上的雪不斷被踩實,又不斷上新,出門小心翼翼、跌跌撞撞,難免跌跤。回到室內,要適應幾步,才會正常走路。從古至今,「雷打冬,雪花飄」都是罕見的自然現象。也是那年冬天,我見到了暴雪時的電閃雷鳴。原來,雪也是有脾氣的。
有雪的地方,就不乏浪漫。天地一片潔白明亮,就連心靈也跟著純粹了許多,充盈著莫名的歡喜。即便是在苦寒的邊塞,也能吟出「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喜悅。在煙台,我還見到過一種如夢似幻的雪——太陽雪。太陽高掛,一朵雲彩卻帶來了一陣雪花,漫天飛舞,映襯著陽光。這時,無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還是獨坐窗前的茶客,都仿佛墜入童話王國,欣欣然,飄飄然……
母校煙台大學有個很大的湖,名三元湖。雪天的三元湖,何止是喜悅,簡直是一個歡樂的海洋。厚厚的冰面上,又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大家下到湖裡,無所顧忌地玩耍,滑冰、打雪仗、滾雪球。雪不僅愉悅了校園,也裝扮了整個世界。大雪的覆蓋下,五色雜陳的世界,瞬間變得乾淨極了、安靜極了、美妙極了。雪後初霽,來到海邊,觀雪與海的相遇,是另一種風情。沙子被積雪覆蓋,潮漲潮落,海水路過的地方,雪沒了,沙灘露出來。藍色的大海、金色的沙灘、白色的積雪,爭相塗抹著眼前的這塊畫布。若伴有朝霞,更是美不勝收。
煙台山下,怒濤捲起的浪花借著大風和潮汐拍向海邊的護欄,結成大大小小的冰掛,蜿蜒數公里,宛如冰雕玉砌的琉璃世界。聽說,如今這裡成了一處壯觀的網紅打卡地。欣賞完大海呈現給我們的冰雕傑作,沿海邊步道,登煙台山,別有一番滋味。
煙台山,不在名山大川之列,卻見證著歷史的風雲際會,訴說著城市的發展變遷。古樹掩映的近代歷史建築群,靜謐清幽,連空氣都變得清涼舒暢。遠處,巨輪犁波,港口碼頭一派繁忙,與世界的聯繫越來越緊密,這裡已經成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
不覺中,來到東海關稅務司檢察長官邸舊址。這處樓房現為冰心紀念館,潔白的牆面、蔚藍的樑柱,在雪中顯得分外清雅。「一提起煙台,我的回憶和感想就從四方八面湧來……」這裡的山與海,裝扮了冰心先生的童年。花園裡,雪落滿了冰心先生的青銅坐像,她慈祥堅毅的目光似乎告訴我們,童年時代的大雪一直下到了今天,我們踏著這片雪,就能一起走進她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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