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本和順順夫妻倆從農村出來，立本下井挖煤，妻子順順推銷煤，後來他們買了煤礦自己經營，掙了不少錢，就想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夫妻倆在煤礦上抽不開身，於是委託宋魚幫忙監工，沒想到出了人命。
一天宋魚在村長家喝酒，喝高了才到修老屋的現場去。那個中午，新房子立木上樑，苫板已經鋪了，坨泥苫瓦進行了一半，宋魚卻說柱子下的頂石雕刻得不好，大發脾氣，要求換掉。
換柱石得把柱子用槓子撬起來，可四根槓子把柱子撬起來了，抱著柱子腳的人原本有經驗，以前也做過房子調整的事，可偏偏這回他在抱著的時候咳嗽了一下，身子打個閃，柱腳就斜了，聽到屋樑上嘎巴嘎巴響。有人忙喊，快跑！撬柱子的人就往外跑，而屋頂即刻塌下來，把抱柱腳的人壓死在下邊。
一出事，宋魚酒醒了，也害怕了，決定這得跑了，就說：我給老闆打個電話。拿了手機放在耳朵上，一邊走一邊回頭，走到村口撒腳就跑了。
得知修房出了人命，立本和順順回到了老家。立本在處理後事，順順坐在院子裡哭，立本不讓哭，給了被壓死的那匠人家五十萬，讓人土為安，卻繼續要匠人們蓋新房，不但要蓋，還要蓋得更好。
順順沒有馬上回煤礦，她怕出這事故招村裡人恥笑，特意要多待些日子，拉扯拉扯和四鄰友舍的關係。她沒再穿那些鮮亮衣服，更是脫了高跟鞋，沒事了就和村人拉家常。四天後，一戶人家給兒子結婚，又恰逢鎮街逢集，她去集市上給匠人們買了煙酒，又買了些水果糖回來給孩子們散發。
水果糖散發完了，才拍打著衣服要去結婚的那家坐席吃宴，村長的兄弟媳婦就拉了孩子到院裡，說：快叫你富嬸，你富嬸給你糖呀！孩子就叫著嬸，富嬸，順順沒了糖，尷尬得臉都紅了。她在口袋裡掏出一百元錢，塞給了孩子。
結婚的那家見了順順，拉著讓坐上席，順順不，一頭鑽到廚房幫著洗菜淘米，端了一盆泔水倒到豬槽去，上房台階上有禮桌，好多人去上了禮。村長說：順順給上過禮了？順順說：還沒哩。提著盆子去上了五百元。記禮單的說：呀呀五百元！旁邊有人說：人家五百元算個啥！
順順又回到廚房，村長進來了，黑臉訓她：你再有錢你不能害大家嘛！順順說：咋啦？村長說：你又不是沒在村裡生活過，村人行禮都是五十元，你一下子來個五百元，別人還活不活？順順沒和村長爭辯，但吃飯時喉嚨噎得難受，吃了半碗就回了家。
文/改編自《倒流河》（賈平凹 著 花山文藝出版社出版）
編輯/賈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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