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人過敏嗎?
前不久,公司新來的同事,入職一個星期就被辭退了,得知原因後,卻讓人覺得有些「啼笑皆非」,據行政部門的同事說,她之所以被辭退,是因為她和同事走對面沒有打招呼,被領導認為沒禮貌,不夠「團結友愛」。
按理說,試用期間本來就是用人單位和被僱傭人員的雙向試用,雙方自然都有權利做出選擇,但是這次的辭退,卻引起同事私底下的議論紛紛,新人來的時間比較短,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集體,對其他同事也都還沒熟悉,沒有打招呼其實也還算正常,退一步講,即便是很多老員工,說句實在話,可能很多人也都會懼怕各種場合下的「偶遇」和「打招呼」吧。
坦白講,就我自身來說,是有那麼點「對人過敏」的,上班坐電梯的時候,很怕電梯一開門進來的是熟人,然後各種打招呼寒暄;每次公司提出要去「團建」,雖然照常參加,但心裡卻總是有一分抗拒;並沒有那麼期待家中有客人來訪,更喜歡「放我一個人生活」……
其實並不是因為害羞,也沒有冷漠地不和人說話,只是單純的覺得,不想說話,更不想說太多,這種狀態和心理似乎成為了很多人的一種「通病」,在時下更是被賦予了一個很「時髦」的名字——社恐,也就是社交恐懼症。
現在的很多社會環境變化似乎也成了「社恐」的一種無形的推力,我們似乎總是會不經意間便想在心裡念上一句——我太難了,而很多時候的一些社交,變成了被迫社交。
社恐的人不那麼喜歡「一起走」,不太願意打電話,不想去參加無關緊要的社交活動,表面不會拒絕什麼,但是內心裡卻充滿了抗拒,大概是因為有著相似的感受,這讓我在閱讀英國女作家史蒂芬妮·巴特蘭的小說《喬治與龍酒館的詩歌之夜》的時候,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喬治與龍酒館的詩歌之夜》中的主人公洛芙迪就是這樣一個「社恐」女孩,對她來說,安安靜靜地讀上十本書,可比跟別人面對面地聊上十分鐘的天要舒服多了。
目前來看,洛芙迪的人生似乎充滿了各種不幸,不幸的童年,不幸的家庭,不幸的感情經歷,同時,也正是因為這些不幸,讓洛芙迪漸漸關閉了自己的心門,在她的心裡,反正人生不過就是在不斷地失去,那麼為什麼要讓自己再次陷入那些「無所謂」的糾葛之中?
所以,乾脆把自己「關」起來,或許才是最安全的吧。
把自己關起來,或許就可以忽略掉爸爸揮向媽媽的鐵拳,還有媽媽那青黑的眼眶;把自己關起來,或許就可以忘記自己的媽媽誤殺爸爸之後被捕入獄,而自己只能從此寄人籬下;把自己關起來,或許那個曾經對自己揮拳相向,又屢屢糾纏的前男友就像不曾出現過;把自己關起來,或許就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沉浸在老艾奇的無言書店裡,和一箱又一箱的二手書一起度過美好而安靜的時光。
艾奇是個幽默可愛的老紳士,他和誰都能聊得來,他也給了洛芙迪一個屬於閱讀世界的象牙塔,洛芙迪以為,日子就這樣一直下去了,愛情與親情對於洛芙迪來說,再不是「必需品」,反而像個「累贅」一樣,她寧可不接受,也不願打開自己那顆曾經受過傷害的心,直到有一天, 她撿到了一本英國詩人布萊恩·帕滕的詩集。
這本不經意間闖進她生活的詩集為她帶來了熱愛詩歌的魔術師內森,可是洛芙迪卻只讓內森徘徊於她的心門之外,他既讓她感到渴望,也讓她感到懼怕,渴望那份對她來說「撲朔迷離」的愛情,也懼怕這愛情會像她的父母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一樣,再度給她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
洛芙迪真正可以相信的、願意與之吐露心扉的、能夠和平共處的,似乎只有書而已,還好正是那些不會說話卻又包含千言萬語的書,讓洛芙迪然後漸漸明白,書對於人們,可以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它們不僅僅是艾奇口中的「最好的情人,是最發人深省的朋友」,也不只是洛芙迪心中的「書還會讓你受傷」,它們還可以是橋樑、是導師、是打開她心門的一把鑰匙。
而拿著這把鑰匙的人,正是一直徘徊在她心門之外的內森。
內森熱愛詩歌,熱愛魔術,但事實上,他的過往並不像他如今表現的那樣風輕雲淡,他曾經驚恐發作,無法在很多人面前表演魔術,是詩歌和魔術將他拽離驚恐的泥淖深淵。
內森邀請洛芙迪參加喬治與龍酒館的詩歌之夜,那是一場關於詩歌的即興表演式聚會,這讓洛芙迪踟躕不前,家庭暴力的父親和「殺人犯」母親是她心底最痛、也最不願提起的秘密,這個秘密改變了她的一生。
隨著和內森的相處日益增多,洛芙迪在不知不覺地改變著,這種改變讓她有些害怕,她甚至不敢讓內森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害怕那些陰暗的「秘密」被揭開,可是溫柔深情的內森在慢慢用詩歌輕叩著她的心門,用魔術拉近著他們的距離,也用愛情溫暖著她再次開始融化的心。
他不在乎她真正來自哪裡,在內森的心中,洛芙迪永遠都是那個熱愛詩歌的「里彭女孩」。
很多人會將一些對自己有意義的話語和數字文在自己的身上,但是我想,很少有人會如洛芙迪一般,有7個文身這麼多。
洛芙迪的文身和叛逆、時髦等等均不相關,她的文身都在輕輕地講述著她的心:
「起初,他們並不是鐵路邊的孩子們。」——伊迪絲·內斯比特《鐵路邊的孩子們》。
「那天,去散步是不可能了。」——《簡·愛》
「這本書沉重、黑暗,滿是灰塵。」——《占有》
「報春花開過了」——理察·亞當斯《兔子共和國》
「有些事情的發生先於其他。」 —— 特里·普拉切特《碟形世界2:實習女巫和小小自由人》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安娜·卡列尼娜》
「她一直在花園裡幹活,這會兒則站直了身子,眺望遠方。」 ——《英國病人》
每一處文身都出自於一本書,每一句話都有著對她來說獨一無二的意義,代表著她的過往,也描繪著她的期許,更暗藏著她的秘密,讀懂了它們,便讀懂了她。
洛芙迪曾經有過一個男友羅布,他不懂、也不曾試圖想過要去懂那些文身的含義,甚至在洛芙迪告訴他其中一處的出處的時候,送上了一句冷冰冰的嘲諷,他藏起了她的鞋子讓她在夜裡光腳回家,他揚起了暴力之手讓她再度回想起記憶中原生家庭帶來的種種傷害。
《我的奧爾加》中,那個獨立勇敢的女性奧爾加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合群者生活在現在,而孤獨者生活在過去。」
而曾經的洛芙迪不就是奧爾加口中那個生活在過去的孤獨者?可人怎麼能一直生活在過去呢?還好內森並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還好他對洛芙迪愛的足夠深。
他對於洛芙迪的7個文身沒有表示絲毫的不喜,甚至願意去一句一句猜測它們的出處,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洛芙迪就隱藏在這些文身之中。
終於,洛芙迪打開了這扇門,接受了緩緩走進的內森,也與過去的自己握手言和,接納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她再次參加喬治與龍酒館的詩歌之夜,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吟誦了那首代表了她所有過往與期待、隱秘與心聲的詩歌《自白》,她以「我媽媽殺了我爸爸」作為詩的開端,無懼那些曾經被她視為「可恥」的秘密;她用「然後我遇到了一個人,那就是你」作為詩歌的結束,然後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再也無法從內森的身上移開。
你看,當心門被愛的鑰匙打開,傷口總會被癒合。
社恐的人有時候更希望自己做個壁花便好了,不需要被關注,不想要被討論,就像電影《壁花少年》中那個個性內向、敏感的查理,他默默無聞地做著「壁花」,卻並不代表他不在乎一切。
而幸運的是,他的「在乎」,他做的事,總歸是有人懂的,查理的朋友派屈克讀懂了他:「你看見事情,你理解事情。你是在一旁默默觀察的人。」
其實壁花少年查理只是社恐中的其中一種,他表現內向,但實際上還有很多人,在「假裝外向」,這些「假裝外向」的人在同學、同事的眼中,他們一樣地熱情開朗,談笑風生,可是鮮有人知道,他們活潑外向的外表不過是一層鎧甲,而這層鎧甲不過是因為他們疲於應對。
美國史丹福大學心理學教授菲利普 津巴多博士曾在《害羞與社交焦慮症——CBT治療與社交技能訓練》的序言中寫道:「歷史上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當下這樣,對人們的社交技能有著如此高的要求。人們要想在當下社會立足,就需要嫻熟的社交技能,這樣才能和他人建立聯繫並成為朋友,為自己編織牢固的社會支持網絡。」
如今的時代與社會對於社交的要求和需求越來越高,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隱藏起自己,然後「假裝」很合群,像極了前段時間流行的那句話:「社交一分鐘,充電兩小時。」
這讓我想起那個關於「社恐者最高興的瞬間」的段子:
- 對方取消了你一直想找藉口取消的聚會
- 當一件事可以線上解決的時候
- 整個周末不出門,一天不用和人說話
- 超市有自動結帳機、銀行有自動取款機的時候
可是如果你能聽到「被迫社交」狀態之下的他們,或許可以發現不一樣的精彩。
沒有「無藥可救」是不可癒合的,原生家庭也好,社交恐懼也好,總會有一把鑰匙來打開那個堅硬壁壘上的門,只要你還沒放棄,只要你願意相信。
不要讓孤單變成一個人的狂歡。#聊聊人生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