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和你神似。
這話放在劉禹錫和柳宗元身上,無比合適。
這兩人的人生軌跡如出一轍。同樣混得那麼慘,過得那麼苦,貶得那麼遠。
而且這兩人還十分惺惺相惜,堪稱一對苦命基友。
劉禹錫比柳宗元大一歲,兩人是同榜登科,那時他倆一個二十二歲,一個二十一歲。
在那個每次考試中人數都不過二三十人,四五十歲考上都算年輕的年代,劉禹錫和柳宗元真的是年少有為。
劉禹錫
如果不出意外,這兩人還會一起考進博學宏詞科、吏部取仕科。
但是因為柳宗元的父親突然去世,所以他在為父親守完喪之後,才緊跟劉禹錫的步伐考取了博學宏詞科、吏部取仕科兩科。
很巧的是,柳宗元考上後,被分到了劉禹錫所在的單位,兩人還坐在同一個辦公室里,還都在當上了監察御史。
這時還有一個叫韓愈的男人,當時這三個男人的關係很好,經常一起喝酒,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但在這篇文章里,韓愈就是打醬油的,我們不過多說他。
韓愈
那時候的皇帝叫李誦,也就是唐順宗。
唐順宗手下的紅人叫做王叔文。雖然這個王叔文是靠圍棋技術上位的,但其政治理想很正確,也有一腔改變國家現狀的抱負。
面對當時唐朝藩鎮割據、中央權力不集中、士大夫宦官權力大的局面,王叔文決心改革。史稱「永貞革新」。
心懷同樣的抱負,劉禹錫和柳宗元加入了王叔文的政治集團,年輕人幹勁大,自然沖在最前面。
剛開始改革進行得順風順水,結果唐順宗突然去世,新上位的皇帝很不喜歡王叔文那一套作法,立馬叫停加報復。劉禹錫和柳宗元就收到了被貶的通知書。
沒想到,好不容易才走到中央,又要到基層去了。
兩人剛去到地方上任職,又收到通知,又被無情地加貶。
柳宗元從原先的邵州刺史貶到更遠的永州當司馬。劉禹錫被加貶到朗州為司馬。求他們倆人心裡的陰影面積。
說好一起吃香喝辣實現政治理想,結果現在趕了幾個月的路,才終於走到了貶地。
然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兩人一個比一個慘!
柳宗元帶著老母親去到任地,發現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沒有。只能帶著老母親住在寺廟裡。
結果,老母親受不了這個折騰,沒多久就去世了。
劉禹錫被貶到朗州時,經常被當地的官員欺負。因為他雖然被貶,卻絲毫沒有受苦落難的感覺,所以格外招人恨。
後來被貶和州時,也是被當地知縣欺負,不給他好房子住,多次讓他搬家。他一氣之下就寫下了必背名篇《陋室銘》。
兩人足足被貶了十年,在這期間,兩人一直都在互通書信保持著聯繫。
雖然剛開始柳宗元經常寫信給劉禹錫抱怨兩人命運的苦逼,但劉禹錫天生樂天派,並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他經常安慰柳宗元要他想開一點,生活就是這麼操蛋的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你看看,雖然大家都說秋天給人的感覺就是荒涼,但我卻覺得秋天更勝春天一籌!生活雖苦,但是心態要好啊兄弟!
後來柳宗元被劉禹錫開導過來了,每次寫了新的詩詞或文章,都要第一時間寄給劉禹錫看,等著劉禹錫誇獎自己一番。
而通常劉禹錫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之詞,他評價柳宗元的新作「其詞甚約,而味淵然」。
柳宗元還和身居要職的韓愈寫信辯論,寄了篇《天說》過去闡述自己的觀點。而劉禹錫作為柳宗元同病相憐的好友,不惜費了好多腦細胞,寫出來一篇《天論》為柳宗元應援。
這像極了生怕你吵架吵不贏而來為你撐腰的閨蜜!
雖然被貶的經歷很糟心,但柳宗元和劉禹錫還是積極投入生活。著名的《永州八記》就是柳宗元在這個時候寫出來的。
可以看出來,他的頭銜變低了,生活變艱苦了,但能到處遊歷爬爬山看看水,和年輕人在山裡搞搞沙龍,過得也倒是逍遙。
或許正是兩人相互扶持,所以這十年一晃而過,迎來了中央要召回他們的消息。
整整十年,他們終於又要在皇城相見了。
回京後,劉禹錫外出郊遊看了美麗的桃花,回來就提筆寫了《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劉禹錫這張嘴啊,毒舌起來誰都受不了。這首詩不就剛好諷刺了朝堂中的那些人嗎?你們都別嘚瑟,要不是我劉禹錫被貶了,現在還有你們啥事?
這溢出螢幕的傲嬌和犀利,又得罪了人。
因為平時和劉禹錫關係太好,那幫人也給柳宗元扣上了莫名其妙的帽子。
這兩個男人回到中央,被窩還沒睡暖和,又接到了被貶的消息。這一次,柳宗元被貶到柳州當刺史,劉禹錫則是貶到遙遠的播州(今廣西)。
考慮到劉禹錫帶著八十歲的老母親受不了長途波折,柳宗元希望替劉禹錫去遙遠播州去當刺史。
他說:「播非人所居,而夢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理。」
這真的是患難見真情啊。當時播州只是一個人口不過五百戶的小州,條件可想而知。
皇帝一看柳宗元求情很生氣,勞資安排的你還有臉bb。幸好裴度給劉禹錫求情,皇帝才把劉禹錫貶到連州(今廣東)當刺史。
雖然柳宗元並沒有怪罪劉禹錫的這張大嘴巴,但得罪人這件事可大可小。在他們倆一起出發去貶地,走到湖南分道揚鑣時,柳宗元送給劉禹錫一首《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
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為嶺外行。
伏波故道風煙在,翁仲遺墟草樹平。
直以慵疏招物議,休將文字占時名。
今朝不用臨河別,垂淚千行便濯纓。
意思是:兄弟,你我雖然並沒有攀附權貴的心。但文字是能惹禍上身的,小弟我勸你以後封筆悄咪咪低調過日子。
在兩人分道揚鑣後,柳宗元還寫信給劉禹錫表達自己對朋友的情深。
他在《答劉連州邦字》詩說:「連璧本難雙,分符刺小邦。」形容自己和好友劉禹錫是連璧,卻要被迫分離。
到柳州之後的柳宗元,對於被貶這種事也算是輕車熟路了。在柳州盡心盡力盡職盡職,不僅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還留下了很多經典的文章。
本來一切也還行,結果柳宗元到任還沒滿五年,突然去世,享年四十七歲。他留下遺書,將自己還未成年的兒女交給劉禹錫養育。
劉禹錫趕到柳宗元墳前大哭一場,後來不僅把柳宗元的兒女們撫養成人,還把柳宗元的作品編寫成《柳河東集》30卷。
劉禹錫雖然大了柳宗元一歲,卻活了七十一。在柳宗元去世後,劉禹錫逐漸從陋室熬到長安的官邸。
當時柳宗元說的「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夢想沒有實現。和劉禹錫晚年做鄰居的換成了白居易。
若是柳宗元還在世,想必他們三人做鄰居的場景也是非常熱鬧。
小時候不懂劉禹錫的「懷舊空吟聞笛賦」,現在大概懂了。
被貶多年,他什麼苦沒受過?幾十年了,他熬出頭被召回京。然而,那個曾經和他「二十年來萬事同」的朋友,卻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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