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雲是最美的風景。不過城市裡看雲有很多局限，高樓林立會遮擋視野，於是便到郊外去看雲。
讓我驚喜的是太原近郊的雲頂山。從太原西行，過古交、入婁煩，大概120公里的車程即可到達。以前我們曾去過龐泉溝自然保護區，深為那裡連綿的雲杉所震撼，覺得雲頂山既然是其延伸部分，自然植被也不會太差，便奔著這裡的雲杉來了。誰知，登上山頂一看，這裡竟然是一塊高山草坪，高大的雲杉像綠色的屏障鑲嵌在它的周圍。在山頂，白雲像大片的棉花肆意盛開、擴散，更像一支正在急行軍的隊伍，據說這就是層積雲的特點：雲塊較大、氣勢磅礴。本來想欣賞連綿起伏的綠，卻意外收穫浩浩蕩蕩的白，我坐在山頂，看著藍天與綠樹簇擁的雲海，久久不願離去。
去五台山的經歷也是如此。本來計劃只去台懷鎮的顯通寺、萬佛閣、黛螺頂等處所，因為時間寬裕，便去了東台。選東台原因在於車輛可以開到山腳，儘可能靠近了山頂。下車之後，順著羊腸小道，在不知名的小花的陪伴下，一步一個腳印向台頂進發。抵達望海峰後，但見層積雲和層雲交相輝映。層積雲在不斷升騰，層雲在不斷霧化，雲蒸霞蔚的氣象瀰漫在山野，從深谷一直延伸到天邊；在雲霧的籠罩下，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披上了神秘的面紗。習習涼風中，我不禁想起趙朴初先生的詩句：「東台頂，盛夏尚披裘，天著霞衣迎日出，峰騰雲海作舟浮，朝氣滿神州。」
與五台山相比，蘆芽山是落寞的，但在我心裡，它是那樣的雄奇秀美。蘆芽山尚未進行規模性開發，叢林、溪水、草甸都處於原始狀態，可謂藏在深閨人未識。我們不止一次地徜徉在它的懷抱，觀飛泉流瀑，望雲捲雲舒。在這裡，雲的變化最為顯著。特別是在夏天，如果去的時間早，更能體會到物我兩忘的境界。層雲是朝霞和晚霞的化身，早晨看時，遠遠地浮在東方，在朝陽的照耀下，仿佛剛剛沐浴的少女，活力無限，洋溢著無限的希望和可能；傍晚，在落日的加持下，它們又化作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呈現出絕美的景色。
無論雲頂山、五台山，還是蘆芽山，海拔均在2700米以上。與它們相比，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海拔就要低很多了。因此，在這裡，雲的形態大多為低雲族，最為常見的就是積雲。多年前的一個夏天，女兒小學畢業被外國語學校提前錄取，為了獎勵她的勤奮和努力，我們答應帶她去一趟呼倫貝爾大草原。陽光明媚的早上，我們一家人駕車離開山西後，先品嘗了烏蘭察布的美食，然後經錫林郭勒大草原向東北方向一路馳去。路上，廣袤天地間，雲兒在不斷變幻。有一段時間，一排排、一朵朵的白雲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們。休息間隙，我們全家躺在草地上，與白雲對望。
那麼，在海邊看雲會是什麼樣呢？我先後在上海、廈門、青島、南通、威海、舟山的海邊逗留。看海的時候，必定會看到那與海水交融的雲，有時候它們與海水是一個顏色，分不清哪是海水，哪是雲層，呈現出深藍色；有時候它們又與落日的餘暉融合在一起，把波浪的形態映射在天空中，呈現出溫暖的橘黃色；有時候積雨雲會在太陽的上方暫停，形成「東邊日出西邊雨」的天象，雨後又會搭起甚是壯觀的彩虹。最美的要算在廈門鼓浪嶼遇到的高積雲，像魚鱗一樣，分布在湛藍的天幕上；到了夕陽落山時分，魚鱗狀的雲兒已經消失，變成了捲積雲，天空中的雲與海水中的光全部融化在紅彤彤的光影中……
在山頂看雲、在草原看雲、在海邊看雲總歸是仰望，不免會產生一點小小的遺憾。小時候看到天上的飛機，覺得遙不可及，想不到隨著時代的變遷、工作的需要，坐飛機成了必需、成為常態。這為我在飛機上看雲提供了便利。誰能預料到，在5000米之上的高空看，雲的形態是那麼奇特、那麼壯美、那麼多樣！
為了看到喜歡的雲，每次乘飛機，我都儘量選擇靠窗的位置。乘機次數多了，便觀察到了許許多多的不同：雲投影在大地上，為勞作的人們帶來一片片陰涼；雲在雲端，有時會形成一面冰湖，仿佛置身於另外一個茶卡鹽湖；雲團有時縱深幾十里，形成一道道峽谷，而峽谷深處則是山脈的頂端；捲雲有時像一艘又一艘的戰艦，正在揚帆出征；有時則像一扇天窗，讓你從另外的視角俯瞰大地的容貌；有時候，也會看見特立獨行的雲，漫無邊際地在山野間飄蕩，當它擋住太陽的光線時，你便能夠更清晰地看到山脈和河流的走向……
當然，空中看雲也遇到過險情。有一年夏天從廣州飛太原，當飛機將要落地時，碰上了厚重的積雨雲，剎那間電閃雷鳴、風雨大作，雷電幾乎要把飛機擊中了。無奈之下，飛機只好到鄰省河北的一個機場小憩，等了1個小時後才飛回去重新降落。可見雲也是有個性的，只是大多數時候我們遇到的是美麗的雲、恬靜的雲，它們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祥瑞和詩意。
年輕的時候，我們會把心事訴說給雲，會把心聲吐露給雲，會從雲那裡獲取心靈的慰藉和前行的動力；到了現在的年齡，已經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虛無縹緲的事物上，在某個日子、某個時刻，不經意間會去眺望天上的雲，好像在挂念失散多年的故友。
劉敏
(責編：李琳、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