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陈红这个名字,是和美女划等号的,她的美成了她难以穿越的障碍,即使后来嫁给大导演陈凯歌,人们也只是认为那是因为她漂亮,称她“花瓶”。
她顶着一个“花瓶”的称呼顶了很多年,直到她做了制片人,出品了许多优秀的电影,人们开始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真有两下子!一个美丽的女人,亲自改写了人们对于美丽女人的偏见,这中间的种种辛苦,不足为外人道,她只是说:做制片人之后,我比实际年龄最起码老了十年。
在影片《妖猫传》的发布会上,她的丈夫,大导演陈凯歌,当着几十家媒体的面,对她致谢,说:你是一位优秀的制片人,是我最好的伴侣,相信我,今后不会让你在长夜里暗自哭泣。
她坐在台下,神情淡定,波澜都在她心里?还是种种历练已经使她宠辱不惊?她淡淡地说:没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被照顾被呵护的日子我并不快乐
我总是遇到别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在家好好呆着享福多好,干嘛要出来做制片人?这是公认的这世界上最不好干的工作之一啊!
是的,当初和凯歌结婚之后,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做什么制片人,我就是个演员,没结婚的时候,可能还会操心自己的演艺事业,但是结婚以后,凯歌就对我说:遇到特别适合你的角色你再去演,如果没有就在家里歇着,反正咱家也不差你挣钱。有他这句话,我一下子就特别轻松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事业稍有点不顺就觉得无路可走,但现在身边有这么一个男人,可以让我依靠让我生活得无忧无虑,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再怎么不顺,我身后还有一个家呢,我随时可以撤回去。
也许在别人眼里凯歌是个特别严肃的人吧,但作为丈夫,他其实挺温柔挺细腻的。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小段子——比如他和一大帮人在家里讨论剧本,我刚洗完澡,就赤脚在地板上走,凯歌看见了,立即停止讨论,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说:红红你把袜子穿上,会感冒的!让那帮人都惊呆了。比如我在拍摄电视剧《大明宫词》的时候,剧组给我配有司机,但是凯歌每天晚上都会开车来接我,我让他别来了,我可以让司机送我回家,但是他每天都坚持来接,他说:你累了一天,坐在自己家的车上,坐在家人身边,心里会愉快一点!
这样的被宠爱被呵护,让我体会到了身为女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大的幸福,那几年我们游山玩水、生儿育女,真的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糊里糊涂的甜蜜。但这种生活很快随着凯歌拍摄《荆轲刺秦王》而被打乱了,这部电影拍得并不顺利,每天看见凯歌深夜回来,愁眉紧锁,一头扎进书房,我问他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他总是摆摆手什么都不说,也不让我问,也许在他看来,那些麻烦和我是没有关系的,说了,我也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徒增我的烦恼。那些深夜,我就看着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我坐在外面的客厅里,感到深深的落寞,那就是,你明明知道书房里的爱人在为某事伤神,但是你却被隔绝在外头,他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你是进不去的,他也没打算让你进去,因为他认为你不属于那里。
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的方式,我向往的婚姻,是彼此透明的,是有欢乐立即想到彼此,有困难也是第一个想到彼此,我能够容忍别人说我是陈凯歌身边的“花瓶”,但我却不能容忍凯歌也把我当作一个只是需要照顾和呵护的小女人,而不是一位可以分担可以承担的伴侣,我感到愤怒,愤怒这么亲近的人也如此看我,愤怒他不了解我,我嫁给他,并不是仰慕大导演的名声,并不是贪恋做大导演太太的虚荣,我嫁给他,是因为在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引领我成长的男人,是一个值得我与他甘苦与共的男人。
《荆轲刺秦王》的拍摄进度缓慢,经费一再超支,凯歌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在和制片人沟通、争执、甚至吵架,为影片追加投资,这部分的工作是他极其不擅长的,也牵扯了他宝贵的精力,我看着他的头发,一天天变白,心里焦急又心疼,但却爱莫能助。有一天,凯歌在家里感叹:制片人太重要了,遇到一位好沟通,信任导演,和导演有默契的制片人,影片就成功了一半!说者无心,那一天我都在想着他的这番话,一直等到他深夜归来,我开门迎接他,第一句话就是:歌,以后你的电影我给你做制片人怎么样?
最难的时候想到过去死
我第一次担任制片人的片子,是凯歌的《和你在一起》,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一切从头开始学。但再多的辛苦,都因为有“可以帮到凯歌”这个信念支撑着,也都挺了过来。
制片人说白了就是管钱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要在预算之内把一部戏按质按量地拍完,而凯歌是一位精益求精的导演,经常一个镜头拍上二十多条,反复拍,不能容忍有一点瑕疵,有时候我看他在那里拍,心里特别着急,这一分一秒流逝的都是钱啊,但是他不管,他一定要拍到自己满意了才罢休,有时候一天才拍一两个镜头,这要是别的制片人早就要干涉了,但是我是他妻子,我能理解他追求的是什么,我知道一个人处在创作状态时是特别脆弱的,他在那里想着怎么让这个镜头拍得更美更到位,你去和他说钱不够了,要抓紧拍啊,他准得和你翻脸不可,而且这非常摧毁一个导演的创作激情,所以我都是咬着牙不干涉,默默把资金方面的压力承担下来,为什么我说做了制片人老了十年呢,都是被他急的。
电影《无极》,是我们拍摄得最艰苦的一部片子,天灾人祸,几乎将我摧毁。心态也随之变得焦躁,终于和摄影师鲍德熹爆发了一场争吵,鲍德熹是奥斯卡摄影奖得主,很狂傲,当时我已经给剧组所有的人订好去云南的火车票,400多人,很大一笔钱,但是鲍德熹说他在横店这边的拍摄没有办法如期结束,也就意味着那400多张火车票要作废,我真急了,我们吵了起来,盛怒之中,我把手里的手机向他扔了过去,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然后他说你伤害了我的尊严,我要离开这个剧组。那天晚上我回到宾馆,对着镜子流下泪来,摄影师要罢工了,这部电影该怎么办?那一瞬间真的是非常非常绝望。第二天我去片场,走向鲍德熹,诚恳向他道歉,他也伸出双臂拥抱了我,我们都哭了,其实大家都是为了这部电影,都是因为心里太着急了,才造成行为的失控。
祸不单行,摄影师的问题刚解决,投资方那边传来要撤资的噩耗,这可怎么办?还不能和凯歌说,因为他还在那里想着下一个镜头该怎么拍,你去和他说别想了,没钱了,拍不了了。这不是要他的命么!不能要他的命,只能要自己的命,急得想去死,但是不能死,这么一个大摊子在这里,即使去死,也得把这边都安排好了才能去死啊,一夜之间,我的嘴唇上全都是大泡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电话,把所有能想起来的关系,一个一个联系,说到最后,嗓子完全失声。幸好又找到了新的投资方,一切重新搞定,我才将这事儿告诉凯歌,我说得轻描淡写,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作为制片人,我要保护导演的情绪,作为妻子,我要替在前方作战的丈夫建立一个稳定的后方。
种种挫折困境,哪一样都很要命,不在其中是绝对体会不到的,但是也就是这种种历练,让我彻底褪去了一个女人的矫情、脆弱和依赖,成为一个有担当有勇气有自信的女人,这是我最大的收获。这个收获也是凯歌带给我的,我常想如果没有他,我会不会去做一个制片人呢,应该不会,我宁愿做一个简单的女演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用那么操心劳碌,但我嫁给了一个导演,我想帮他,让他不用为拍片之外的事情发愁,让他知道这个妻子不仅仅是要他照顾和呵护,关键时刻也是可以为他承担一些的,从这方面来说,是他成就了我。
爱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他并肩战斗
作为一个大导演的妻子,我想很多人感到好奇的是我有没有安全感,因为丈夫等于是生活在万花丛中,如果我是个爱吃醋的人,那我可以有吃不完的醋,这个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下去,我没那么傻,尤其是当我做制片人以后,当我的事业和凯歌的事业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更不会那么傻了,因为我知道,男女之间那种异性间的吸引,也许很快就会过去,但当你们两个的理想、目标、事业都紧紧绑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感情,还有懂得,还有信任,这是真正值得考验的东西,再说,凯歌是那么容易被美色所吸引的人么?我太了解他了,也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对我自己有信心,这份信心,就来自于我们共同面对一个又一个困境,并肩作战又相互支撑的每一个日子——
很多人都知道,在凯歌的电影《赵氏孤儿》的开机仪式上,发生的那一场意外,现场搭的观众席突然坍塌,导致十多名记者和观众受伤,我当时就在现场,事件一出来,我立即拿起话筒上台让大家不要慌张,以免因为恐慌而引发更大的灾难,随即协同当地政府,调动救护车到现场,将伤员运送到医院救治,之后我示意在场的主持人和演员:定定神,开机仪式照常进行。一系列的安排,总算让现场没乱,而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那天演员范冰冰很由衷地对我说了一句:看不出来啊红姐,真有大将风范!
但我的镇定很快被一些媒体批评为冷漠,说我们“人都受伤了,还若无其事地该干嘛干嘛”,一家媒体这样报道,立即全国所有的媒体都跟风这样报道,一时间讨伐之声一片,我和凯歌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我立即采取行动,带着凯歌和演员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伤者,诚恳地向他们道歉,将重伤者送往北京治疗,同时一再承诺:剧组会承担所有责任,伤者会得到最好的救治,记者损坏的器材全额赔偿。我们诚恳、不推诿责任的态度很快取得了伤者的理解,甚至在我去看一位伤者时,他反倒安慰起我来:没事儿,就是一点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你们还这么兴师动众的,真让我过意不去!这些话通过电视记者的镜头播放出来,是很有说服力的。舆论很快平息,我对此次事件的处理,也被许多人誉为“成功化解了一次公关危机”。
电影《赵氏孤儿》杀青的那天,剧组人员在一起庆祝,我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欢乐的人群,感慨万千,这时候凯歌走向我,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们什么都没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对方心里想说的话。
就是这样,这些年,我和凯歌一起,同甘共苦相携而行,缔结了深厚的夫妻之情,凯歌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过:有时候,我会抱怨自己,我觉得如果我能够更有精力,就不至于让她那么受累。我心里最难过的时候,就是深夜我们回到住处后,她在镜子前头站着洗脸的瞬间,我从背后看她镜子里面的影子,真的很不是滋味,我觉得我是一个没能耐的男人,有能耐的男人不能让自己的老婆这么受累,但那个瞬间我觉得又是幸福的,这也许就是夫妻吧。
凯歌说他觉得内疚,我想说,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愿。如果说他是一棵大树,我不愿意做依附着大树生长的藤萝,也不愿做一株在他的庇护下盛开的花朵,结婚这么多年,我的所有努力,其实都是为了能够以树的形式和他站在一起,分享阳光,共担风雨,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伴侣”的含义。
作者简介:卡玛,专栏作家,婚姻家庭咨询师。咨询范围:婚恋情感、两性关系,案例经验累计10000小时。出版有《和你一起慢慢变好》、《两个人的修行——给婚姻的50个提醒》、《心理咨询师手记》等作品。微信公众号:亲爱的卡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