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汉语新诗面临古典传统的断裂时,西方有一批诗人,沉醉于陶渊明、李白、杜甫、王维、寒山等人的诗作,为东方式的宁静和智慧赞叹不已,如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新超现实主义”诗人罗伯特·勃莱、詹姆斯·赖特以及W·S·默温,“垮掉派教父”肯尼斯·雷克斯罗斯,“垮掉派”诗人加里·斯奈德,墨西哥诺奖诗人帕斯,加拿大超现实主义诗人迈克尔·布洛克,挪威诗人奥拉夫·豪格等。他们怀着对中国古典诗人的仰慕和敬意,将老庄哲学融入到他们的诗歌创作中,一起来欣赏他们的诗歌吧。
1 地铁车站
庞 德
地铁车站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枝条上朵朵花瓣。
杜运燮 译
2 少 女
庞 德
树长进我的手心,
树叶升上我的手臂,
树在我的前胸
朝下长,
树枝象手臂从我身上长出。
你是树,
你是青苔,
你是轻风吹拂的紫罗兰,
你是个孩子——这么高,
这一切,世人都看作愚行。
赵毅衡 译
3 与友人畅饮通宵达旦后
勃 莱
我们在黎明荡一只小舟出去
看谁能写出最好的诗来
这些松树,这些秋天的橡树,这些岩石,
这水域晦暗而又为风所触动--
我象你一样,你黑色的小舟,
漂过那被凉凉的泉水所喂养的水域。
大片的水下,自孩提时代起,
我就梦见过奇异的黑色珍宝,
梦见的不是黄金,或奇石,而是真正的
馈赠,在明尼苏达苍白的湖下。
这个早晨,也漂流于黎明的风中,
我感觉到我的手,我的鞋,还有这墨水--
如躯体的所有部位那样,漂流于
肉体和石头之云的上空。
几次友谊,几个黎明,几次对草丛的瞥视,
几把被雪和热气所侵蚀的桨,
于是我们从寒冷的水域上面漂向湖边,
不再关心我们是漂流还是一直划去。
董继平 译
4 幸 福
詹姆斯•赖特
刚从去往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高速公路上下来,
微光在草地上轻柔地向前跳跃。
那两匹印第安小马驹的眼睛
在友好中变暗。
它们从柳树林中高兴地走出来
欢迎我的朋友和我。
我们跨过带刺的铁丝网,来到牧场上,
它们在这里吃了一整天的草,只有它们。
对于我们的到来,它们激动万分,
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
再次回到家中,它们用力咀嚼着黑暗中的
春天的小树丛。
我真想把瘦小的那匹揽入怀中,
因为它已经向我走来,
挨擦着我的左手。
它的身体黑白相间,
鬃毛纷披到前额上,
微风推着我去爱抚它的长耳朵,
那感觉就像皮肤与少女的手腕接触时一样美好。
我突然意识到,
如果我步出我的身体,我将
开出花来。
张文武 译
5
冬末,我跨过水坑,想起中国古代的一位地方官
詹姆斯·赖特
况吾时与命,
蹇舛不足恃。
——白居易《初入峡有感》
作于819年
*
白居易,你这开始秃顶的老政治家啊,
有什么用呢?
我想起了
不安地进入三峡的你,
为了那一官半职
坐在被拉着逆流而上的船上,
奔赴忠州城。
我猜你到那儿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而现在是1960年,眼看又是春天了,
明尼阿波利斯高高的岩石,
带来了我自己幽暗的黄昏,
竹索和水的黄昏。
你的好友元稹在哪里?
那曾经将整个中西部的孤独都带走了的
大海在哪里?明尼阿波利斯在哪里?除了这棵
因为冬天的到来而变黑的可怕的橡树,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找到群山之外那座沦落人的城市了吗?
抑或是,将一根已然磨损的绳子的一端
握了一千年?
张文武 译
6 他们的一周
默 温
星期天的孤独在那里
像光芒一样高长
他们从其中编织
不同尺寸的铃铛
悬挂在空碗橱和门厅里
悬挂在枝条上
像花朵像果实
在谷仓里
在每间屋里像灯盏
像光芒
他们相信是在一个星期天
动物们被分开
因而洪水才可能发生
并且是在一个星期天
我们被分割于动物
带着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但依然是那无名者放声大哭走出来的
大门
他们相信那被分开的
一切
都在一个星期天被分开
他们编织那些铃铛
它们传来的回音
就是一周的所有日子
董继平 译
7 十二月之夜
默温
寒冷的山坡伫立在黑夜里
树木的阳面摸起来却是干的
沉重的羽翼徐徐升入朦胧的月色中
我来观看这些
月光下的树木在夜间更显苍老
那最老的
最先死亡
我听见月光下的喜鹊不能安睡而鸣叫
水分流进入各自的河道
永不停息
今夜再一次
我为大自然而独自祷告
李顺春 译
8 只有空
肯尼斯·雷克斯罗斯
时间犹如玻璃
空间犹如玻璃
…
所有的事物都是半透明的
然后变得完全透明
然后消失
只剩下空无边无际
…
供奉神明最好的香
是樟脑,因为燃烧过后没有灰烬
译者不详
9 京都:三月
加里·斯奈德
几片轻盈的雪花
飘落在虚弱的阳光中;
鸟儿在寒意中歌唱,
墙边的鸣禽。李树
紧裹而寒冷的花蕾就要开放。
月亮开始
初露,西边的一线蒙胧
在暮色中。木星在半路上
高悬在夜间沉思
结束之际。鸽子的鸣叫
如同拨动的琴弦声。
黎明时比坚山顶端
一派白茫茫;清澈的空气中
城镇周围那冲出沟壑的
绿色山岗锋利,
呼吸带来刺痛。带霜的
屋顶下面
情侣分离,离开被褥下面
那温和的躯体的缠绵的暖意
打破冰冷的水来洗脸
醒来喂他们所爱的
孩子和孙子。
董继平 译
10 这 边
给唐纳德·萨瑟兰
帕斯
有光。我们既未看也未触摸它。
在其空寂的清澈中歇息着
我们看见并触摸的东西。
我用我的指尖看见
我的眼睛触摸的东西:
影子,世界。
我用影子绘画世界,
我用世界撒播影子。
我听见光芒在另一边跳动。
董继平 译
11 蝴 蝶
迈克尔•布洛克
春天的第一只蝴蝶
身披橙色和紫色
从我的路上飞过
一朵飞行的花
改变了
我生活的颜色
张文武 译
12 陶 潜
奥拉夫·豪格
假如有一天
陶潜来看我,我要
给他看看我的樱桃树和苹果树。
他最好春天来,
在果树开花的时候。然后
我们在阴凉处坐下,喝一杯苹果酒。
我可能给他看一首我的诗
—假如我找得到他喜欢的诗。
今日飞龙在天,留下毒物与浓烟
在他那个时代,龙飞的声音更轻些,
有更多的鸟儿啾啾叫。
我这里没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物。
他可能想隐居在这样的小果园,
但不知他是否会避世而问心无愧。
勃克曼、西川、刘白沙 译
本期策划:姜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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