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个春天屋檐下的燕子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回了家还是离开故地
十八岁的第一个冬天,我没有等漫天的雪花飘舞;十八岁的第一个春天,我没等你从远方回家。
早春的风总是大的惊人,过完年新长出的肥肉好像也不能阻止它想把我吹走的邪念,屋檐下第四个燕子窝赶在寒假的末尾被搭建好了。今年的燕子和春天一样,回来的格外早,偶尔可以看见它们叼着一点稻草回来,不经意间又一个燕子窝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用手机对着新建小窝旁边的电线,从视频镜头里窥视着电线上那两只有些拘谨的燕子。它们试探性的挪动着脚步向对方靠近,每次都只靠近一点点,近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又像是害羞了一样快速躲开。它们反复着这样的动作,我抬着手机,固执的觉得只要视频到了某一个它们都觉得合适的秒数,两只黑色小东西的喙能碰在一起,那么我要像所有人宣告我发现了鸟类也会亲吻这个秘密。但是可能它们并不希望人类发现这个秘密,所以在视频到了十三分十四秒的时候双双离开了。我甩甩有点发酸的手果断删除了录制失败的视频,做到奶奶对面剥大蒜。
奶奶说:“去年那窝燕子来的时候是两只,后来走的时候是六只呢。”我抬头看了看那个还空着的小窝,问:“它们今年不回来了嘛?”奶奶淡淡的说:“燕子能活七八年,来了三年,去年带了小燕,老的那两只应该回不来了,小的就不知道了,万一那边那窝就是呢。”我沉默。
倏地想起了在我面前自杀的两只燕子。暑假在补习班兼职,在我还差两步就能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团黑色的东西毫无征兆的砸中我手里的卷子,接着听到一团肉被摔倒地上的声音,本能的抬头想去找楼上的人,却只在低头的时候看到仰卧在我脚边身体僵直而体温尚存的燕子。第二次是捧着奶茶路过公路上二点五米限高杆的时候,在听到物体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后我的脚边又一次出现了同样的尸体。我像路过车祸现场的路人一样,为一只燕子的死亡驻足数秒后无所谓的离开。
在我刚知道小鸡是从鸡蛋里孵化出来的年纪,我是愿意认真埋葬不小心打碎的鸡蛋的小孩。在我看过候鸟南来北往于天空的后来,我是冷眼旁观两场自杀的大人。看到老年候鸟为不拖累迁徙速度选择集体自杀的新闻时我把燕子的自杀归为一类,我可以在心底歌颂候鸟精神,我更乐意花费时间去抓住鸟类亲吻的秘密,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每个春天它们的到来,但我还是不愿意找一小块空地去埋葬那逐渐冷却的遗体,就像我不愿意把手机内存留那么一点点给两只娇羞的燕子。
没长大的时候,你不来,我等你,我以为回来的总会是你;不再是小孩子的时候,你离开,我不送你,我不在意能不能再次相遇。
这样子的长大是被允许的吧?就是像电影《狗十三》里李玩沉默着咽下狗肉,而我把燕子的自杀归为候鸟精神来自我救赎这样的行为,应该是像每两三年燕子就要搭一个新的小窝一样被允许吧?
‘ 九年前’
“奶奶奶奶,你快来,小燕子回家来了!”
“哦,这窝是第二年来了,多了两个呢。”
‘ 九年后’
“丫头嘞,你快出来看,小燕回家来嘞~”
“又建一个窝了,早就不是去年那两只了。”
“对咯,那窝老了,飞不动嘞,要在家里养老喽,不来了,不来了,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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