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与张爱玲互评

2019-08-28     酱酒直通车

文 | 姚峥华

上:杨绛 ;下:张爱玲

杨绛生于1911年,2016年去世,享年105岁。张爱玲生于1920年,1995年去世,享年75岁。

同时代的两位杰出女子,有着不同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人生经历、性格特征,两人都享有“不近人情”的坊间“美誉”,时刻与尘世保持距离。把她俩放一起,不管是杨绛还是张爱玲,估计谁都不愿意。

这里却不得不把二人相提并论,只因台湾《联合文学》前总编辑丘彦明的《人情之美》中有这么一句话:

(给张爱玲)寄去《干校六记》一书,她看了在信中写下:“新近的杨绛‘六记’真好,那么冲淡幽默,而有昏蒙怪异的别有天地非人间之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张爱玲对杨绛作品的评价,震动颇大。

之所以震动,是2016年杨绛去世后,作为其挚友的老出版家钟叔河先生应《湖南日报》之约,拿出杨绛生前写予的两封信,由王平先生代写文章交代缘由(题为《用生命之火取暖——杨绛致钟叔河信两封》),于报纸上刊登,以表怀念之情。在其中一封里,杨绛谈及张爱玲,这里摘录部分:

前天刘绪源赠我一本《翻书偶记》,序文是你的大笔,忙翻开细读,我觉得你们都过高看待张爱玲了,我对她有偏见,我的外甥女和张同是圣玛利女校学生,我的外甥女说张爱玲死要出风头,故意奇装异服,想吸引人,但她相貌很难看,一脸“花生米”(青春豆也),同学都看不起她。我说句平心话,她的文笔不错。但意境卑下。她笔下的女人,都是性饥渴者,你生活的时期和我不同,你未经日寇侵华的日子,在我,汉奸是敌人,对汉奸概不宽容。“大东亚共荣圈”中人,我们都看不入眼。夏至(志)清很看中张爱玲,但是他后来对钱锺书说,在美初见张爱玲,吓了一跳,她举止不自然,貌又可怕。现在捧她的人,把她美化得和她心目中的自己一样美了(从照片可证)。我没有见过她。她的朋友苏青却来找过我。苏青很老实,她要我把她的《结婚十年》编成剧本。

信写于2010年1月20日。关于此信刊登所掀起的波澜,则是后话。

坊间一直对杨绛张爱玲的互评有一些描绘,但往往旋即被否认,无从查证。有记载的只是一些相关人士讲述的零星印迹。1979年钱锺书访美,回答台湾作家水晶的提问时,曾夸过张爱玲。20世纪90年代安迪(作家陆灏的笔名)到钱北京的寓所重问此事,钱说那不过是应酬而已,因为那人(指水晶)是捧张爱玲的。据说当时杨绛曾在一旁补充,“劝他不要乱说自豪感,以免被别人作为引证”,钱锺书说无所谓。水晶后来出版的作品《夜访张爱玲》提到:“我又说《围城》当然写得很好,可惜太过‘俊俏’了,用英文说,就是‘too cute’,看第二遍时,便不喜欢了。她(张爱玲)听到这里,又笑了起来。”水晶据此推断“看来她同意我的看法”。

宋淇儿子宋以朗著的《宋家客厅:从钱锺书到张爱玲》里也有这么一段:

究竟钱锺书和杨绛是否真如网络传闻中那么瞧不起张爱玲呢?你不可能在父亲和他们的通信中找到真凭实据,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些蛛丝马迹而已。但我家中有一本书,大概很少有人知道,那本书叫《浪漫都市物语:上海、香港’40s》,1991 年出版,是一部日文的现代中国文学选集,而合著者正是张爱玲和杨绛两人。杨绛当年一定是同意这安排的。

宋以朗的分析和论断未必准确,不经作者本人授权随意选编合集的做法还少吗?当事人杨绛或张爱玲都未必知道此事或见过此书。

张爱玲一直给人高冷的感觉,不愿见人,谢绝活动。杨绛更是深居简出,她坚辞各种桂冠头衔,谢绝各种邀约集会,警惕各种以拜访为由实欲得私利、赚私名的举止行为,甚至为捍卫亲人的隐私名誉不惜年过期颐仍挺身而出。那么,张爱玲对《干校六记》的评价,杨绛知道吗?不得而知。

从现存的公开信息上看(且不管背景如何):张爱玲对杨绛《干校六记》的评价表明了她在这一部作品上对杨绛的欣赏和认同;杨绛给钟叔河的信则表明了她对张爱玲从人(一脸“花生米”)到文(意境卑下)的偏见。

这种互相的评价是白纸黑字在信里公开了的。

(选自《作家文摘》总第2258期 )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sRhS7GwBJleJMoPMAMFV.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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