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字怎么写?一个人民的人字加上一二的二字,写出来的就是一个“天”字了!等等,为什么不是“仁”字?因为此时人们头上还有天,天上有风雷雨电等,所有可以主宰命运的“神明”。再后来,人们突破空间和精神上的束缚,立起来了,才成为了一个“仁”字。
所以在中国汉字中,从“天”到“仁”,从“人”到“仁”,是一种从原始的,单一的自然人,到文明的,集体的社会人的进化。
何为“仁”?《说文解字》解释道:
仁,亲也。从人,从二。*,古文仁从千心。*,古文仁或从尸。
*为籀文仁,输入法无法打出。
所以“人”可以单独存在,但“仁”必须是复数以上的,实际表述的是一种儒家理念中人人相亲的理想社会。因此《说文解字》认为在籀文中,“仁”字也可能从“尸”,也许是想告诉我们,只是单个存在的人,仅是一种生物,和行尸走肉并无区别,唯有投入社会中才具有价值。
但古人在造字时,可能同时又表达了对这种理想关系的怀疑,所以在籀文中“仁”是“心”字里面有一个“千”字。这不仅让我想起了《尚书·大禹谟》中的一句话: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意思是人的内心是变幻莫测,就如籀文中的“仁”,也许是一个人的内心有一千种复杂的想法,又或者是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非善即恶,但善的结果一定就是好的吗?恶便一定是坏的吗?他们本来就是一种相对的,可以互相转换的哲学概念。但不管怎么说,对人心的任何简单操作,最后都会无限放大,走向一种极端的危险中。
在这千万种危险的人心中,正确的“道”心,又是无比的精微,难以察觉的,这需要人们不断的修养,磨砺,“致良知”,不忘初心的跳开所有的善与恶、是与非,好与坏,找到一条中庸之道。
籀文的“仁”虽然只是单独出现过一次,但这十六字却成为历代治政者的基本方针,是中国文化的中心,无论儒道,还是其他百家文化都是从中而来,因此除去统治者标榜的忠孝思想,仁便是中国儒家社会的核心。
在现代解释中,“仁”表示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很显然这依然是单纯的以现代的思维代入了古人的哲学。
正是基于这种解释,才会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理解偏差,使人错将天地指代成具有感情的,有偏好的,不公的统治者,所以才会视万物为草芥刍狗。
实则这句现在被广泛使用的网络名言,原话出自《道德经》,完整的内容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ó)籥(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地是仁慈的吗?并不仁慈。
天地是公平的吗?也不是公平的。
因为仁也好,公平也好,只在人类社会当中才有意义,而在更高的天地宇宙中,他并不存在,你能说太阳的形成与衰亡,水的循环,乃至老虎吃兔子,和任何仁慈,公平以及道德有关吗?
仁者,亲也。这个解释就意味这他是一种人类特有的感情,也意味着他是有偏私的,父子之亲,夫妻之亲,是人之常情,一定是超过陌生人之亲的。
如果天地也有这种感情,那么当他高兴的时候,多下一点雨,生气的时候,就会产生干旱,那对于万物来说就不是好事,而是灾难了。我们就会像风箱中的老鼠一样,不断的因为天地感情的变化而奔波。(文中的橐籥即是古时的风箱)
所以天地对于世间的万物,就像对待祭祀用的刍狗一样,只有理性的过程,而没有感性的判断。由此及彼,崇尚自然,提倡无为的道家便认为君王就应该垂拱而治,要和天地一样是“不仁”的,只有“不仁”才不会偏私。
显然这是一种理想的乌托邦,虽然作为传说中上古时期的圣人之治,得到儒家的认可,但他们同样相信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他们更需要找出一种适用于人类社会的,具有实用性的“仁”。
于是他们找到了一种叫做“礼”的东西帮助,用来构建中国古代阶级社会的钢筋铁骨,然后再将“仁”填充进去,从而形成一种和谐关系。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以礼为框架,对仁非常容易出现的偏私进行了矫正,同时也作为一种标准,来判断所行的“仁”是否是合理的。
如此一样,原本具有个人感性色彩的小“仁”,变成了一种更具有普世价值的大“仁”,而这种仁,并不是我们现代简单理解的平等。
《礼记•经解》曰:
上下相亲谓之仁。
很明显,古人口中的“仁”是具有阶级性的,是一种要求上位者必须具备的素养。
阴阳是中国哲学的核心,辩证统一的思考方式是中国文化的灵魂所在。如同太极中的阴和阳,两者即是对立的,也是统一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可以互换。
因此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美和丑,善和恶,都是相对的,而并非是绝对的。在日本的《楢山节考》中,将老人丢弃在山中饿死是符合社会道德的。相反在中国的二十四孝中,埋儿奉母又是孝道榜样而被宣扬的。但这两者在今天的道德观念中都是丑恶的陋习。
同样以辩证来说,人类社会中也不能简单的以阶级来评判善恶。就如同屠龙少年最终变成恶龙,继续迎接新的屠龙少年一样。传统社会中,阶级下层推翻上层,最初是为了生存,之后便是想要取而代之,都无关平等。
只要人类社会存在的一天,就只有相对的公平,而不会有绝对的对等存在。两者之间的身份不断互换,虽然是秩序与变革的关系,无关善恶,但总是不断的伴随着暴力和仇恨。所以儒家创造“仁”,作为统治阶级的道德,充当不同阶级间的缓冲。
只不过在不同的时代,“仁”被根据需要不断的重新定义,如封建时代,统治者将其从必须承担的责任改造成了施舍,到了今天,他又被赋予了平等的含义。
如果要问他原有的本意,《论语·雍也篇》记载: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子贡问孔子:“如果能给百姓好处周济大众如何?可以称得上是仁吗?”
孔子回答道:“这何止是仁啊,已经算是圣人了!就连尧舜都难以做到!所谓仁人,自己想要生存,也帮助别人生存,自己想要过得好,也帮助别人过得好。能够推己及人,就是实行仁的方法了。”
由此看来,所谓仁,是有能力者获得权利的同时,担负其相应的责任,即我们现在所说的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能够带动后富,便是仁,便是儒家的大同社会了。
笔者说:现在很多企业家喜欢标榜传统文化,但他们其实和封建君主一样,需要只的是忠孝两字,对仁义却讳莫如深。他们甚至用员工应得的福利作为施舍,来表现自身的“仁”,从而进行道德绑架,但这恰恰是不仁的。这也正是福报论被诟病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