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QQ空间的说说里透露过,我是农历四月十二号,终于躺在了纸匠房东的闲屋土炕上。
那天傍晚到达,由于奔波一天的劳累,天没大黑就栽头便睡,午夜时分,忽被隔间一位老妇的嚷叨声吵醒:
“说!为啥要赶我走,叫我去哪里?就是不走,死都不走,我不认得你,凭你们这几个恶鬼就是赶不走我……
“妈!妈,大半夜你嚷个啥,谁赶你走了?“
“谁?你,还有你身后那几个龇牙咧嘴的家伙,我,我就是不走,就不走,休想赶我走!“
我浑身激灵一个冷战,抱起被子坐起来,心里发怵,面皮发麻,赶紧拉灯,便听屋外呼呼地刮起了风,外间杂什堆上摆放着几匹纸马,在破门窗吹进的寒风中摇曳,我瞪大眼睛,根根头发就竖起来了。
接着便听隔间老妇又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
“你个死老头子只知一人享福去了,咋不怜念我,叫我一块跟你走了啊,啊啊......,好可怜的我呀!啊啊......
又听像是儿子大声说话了:
“妈!妈!你叫人清静会儿行不,再嚷,再嚷我就要走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一来,老妇非但不弱,反而嚷得更厉害了,并用棍子死劲地敲打着床沿儿,大声嚷,你走,全走,全走!
忽听我屋门猛地一下被撞开了,房东,也是一个双鬃斑白的走头儿,抱着被子进来了,往我炕头一坐,抱歉着说,打搅了,弄得你也睡不着觉儿不是!
我赶紧往炕里缩缩,腾出一点空场儿来让他坐,并说,咱婶子为啥闹得恁厉害呢!只见他用两手搓把脸,无奈地说:
“两年了,整整闹腾两年了,至前年一次上厕所摔坏了腿,伤了神经,便一直与床为伴,痾尿在床,硬是给急得大脑失常了,唉!这两天加上我也忙,街上门市口的悬空楼梯被城管拆除了,我要在房后建楼梯,平时老是我给老妈子送饭,别看老人上了年纪,还挺能吃,每顿一碗汤一个馍,吃了便在炕上解大便,今天是老婆送饭,进门见婆婆弄脏了被褥,可能说了怪话,不然,老人也不能发病得如此厉害,你说,我咋办?“
我连忙从口袋里抽支烟递过去,并帮点上火,老房东皱着眉,深深吸了一口,但见烟头发着红光向嘴边移动,长长的烟灰好一会儿才断。
我能说什么呢,只是深深地吸口气,将一些无奈的话,连嘴里的唾液一同咽回肚里去。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房东老人又断断续地拉起了家常:
“有时候想安慰老婆几句,但不知话从何说起,这一段儿老婆也难,我们一个儿子三十出头了,还讨不上个媳妇,上个月儿子从外地领了个女子回来,恐是怀孕了,悄悄地在家里供着,我若不马上弄楼梯,她们往哪里住呢!“
“我老妈子今年八十九岁了,就我一个儿子,我父亲弟兄三个就我一道根儿,我小时己六七岁了,父亲还把我架在脖颈上晃悠着玩,唉!我十五岁那年他就去了,是老妈熬寡把我拉扯大,给我娶妻生子,帮我做花开店,母亲的纸艺或剪或画,或糊或叠,乡里有名,无论是灵楼儿、摇钱树、洗衣机、轿车,做啥像啥。没想到晚年如此可怜。说着,老人竟痛心地抽畜起来,两行老泪像小溪一样,顺着古铜色的面颊往下淌,我急忙将毛巾递给他,一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喉咙像塞了一块铅一样......
好一会儿,,听得隔间没了动静,房东老人要起身去看个究竟,我坚持要和他一同去,被他一手按住,告诉我可能是老妈子累了,他要马上赶过去,怕老妈从床上跌下来,并再次嘱托我,一人就行,人多了老人心性会更暴燥,本当想到你这儿躺一会儿,看来不妥。
房东夹着被卷我送他到门口,掩了门拐回来,照旧蜷坐在枕边长时不能入睡,想着刚到这里见到门口轮椅上坐的那位老女人,原来就是房东的母亲,当时那样子真是令人好笑,她半躺在轮椅上,用一根木棍儿挑着一条花手绢儿,绕啊绕,绕啊绕,眼斜着笑,涎水从口角里流出,垂下好长的粘条子,一会儿收起手绢儿,双脚又在踏板上使劲地磕磕碰碰,如此糊涂的老人,竟能折腾两年,对房东老头儿来说,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今社会,像房东老人能伺奉老妈在床前,如此贤孝之子真是不多了,人老至死各有不同,老年人何等归宿,大都是未知......
作者简介:段虎生,洛宁县赵村乡凡东北二组村民,青年任教十余年,中年从农,晚年凭薄技游离异乡,终不枯手中文笔,善描人间情肠,传播尊老爱幼,宏扬正气,传送中华文明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