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祥
“小幺小儿郎,背着那书包进学堂……”只要听到《读书郎》这首歌,我就情不自禁想到自己儿时背过的三种书包,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我的第一个书包,不是肩背着的,而是用胳肢窝夹着的。八岁,上一年级。上学前一天,书包还没有着落,母亲说没钱买,叫父亲赶紧想法子。父亲一声不吭,蹲在门槛上抽闷烟。半晌,父亲从厕所阁棚上,翻出来一个“六六六”粉空口袋,一股怪味,直呛人鼻孔。这是一种黄色的油皮纸,表层涂有防潮胶水,比其他纸袋结实耐用。父亲长满老茧的手,拎起纸药袋,高高举过头顶,一下,又一下,使劲朝门前的石磙上掼,沾在上面看不见的药粉,像雾一样弥漫,呛得父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终于,油皮纸袋掼干净了。父亲拿回屋内,剔除了曾经装药的内胆,选了口袋中间夹层纸,用剪刀裁了数片长方形,一层一层,用粥米汤粘起三层厚,再三叠二折。父亲像变魔术,二支烟功夫,就做好了一只长方形口袋,没有拉链,没有包带,简简单单,但不免有几分寒酸。这,就成了我上学的第一个纸书包。
在学校,虽说也有与我一样背纸书包的同学,但屈指可数。多数同学背的书包,旧归旧,丑归丑,起码是正规的布书包。看到人家神气十足的样子,我羡慕,我嫉妒。
人有脸,树有皮。渐渐地,我开始嫌纸书包太土,就在母亲跟前又哭又闹,不愿背这丢人现眼的纸书包。母亲总是不耐烦地说:“没钱,没钱。书包,能放书就行,将就些吧。”可我并不知母亲的难处,依旧任性耍赖,动不动要她换书包。有次,一向温和的母亲,被我要书包要急了,居然拿鞋底打了我一顿。后来才听说,两个哥哥因学费拖了半年,学校追要,把母亲喊去学校训了半天,当时她正在气头上。
也许,后悔不该打我;也许,被我纠缠够了。到我上五年级时,一个冬天的晚上,母亲悄悄将父亲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旧青布褂子,用剪刀剪了,挑几片补丁少些的布,照着煤油灯,一针一线,做了一个书包。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书包角有块补丁,书包背面也有二块小补丁。书包带也是布条接布条用线绗的。书包正中间,手巧的母亲用红布缝了一个不标准的五角星。我背上布书包那一刻,甭提多高兴。
我读高一,正逢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包了五亩地。虽说父母亲没以前苦了,但挣的钱却比原来多。当年,不但还去了八百多元陈年债务,还余了几百块钱。
春节前,母亲上马庄赶集,不声不响地替我买回了一只三块多钱的黄帆布书包,跟军人背的那种一模一样,老漂亮了。虽是仿制品,可那是我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宝贝疙瘩。我左看右瞧新书包,一下明白了:不是父母小气,更不是不疼爱我,原来是腰里无铜、没法逞雄啊!
我的书包,从纸书包、布书包再到帆布书包,酸甜苦辣,滋味全有。不得不承认,我们那一代人,书包背得好沉、好沉。
如今,孩子们背的书包,单式样就有很多种,书包品牌更是林林总总。眨眼之间,做梦也想不到,同为书包,今昔却是天壤之别。今天,赶上了好时代的孩子们真是幸福无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