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全球化的同源性,体现在一个个中央厨房,
每时每刻调教着品尝者的舌尖味蕾,
吩咐他们安静接受,不用提出任何质疑。
但唯有咖啡,无法被驯服。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智力较量。
咖啡客大多已超出“挑剔”二字的境界,
反而与咖啡馆周遭的环境、气氛、杯皿斤斤计较,
他们渴望获得味道之外的充盈。
上海一共有多少家咖啡馆?700家、还是7000家?如果你仔细搜一搜,会发现一多半都集中在黄浦区。南京东路曾经有一家古董级别的老克勒咖啡馆,叫做东海咖啡馆,是当年爸爸妈妈谈恋爱的地方。他们谈朋友,我没能参与,后来舅舅谈恋爱,我就跟去了。每次在大光明看完电影,我就跟着舅舅和他女朋友去东海咖啡馆坐坐。他们点一杯清咖加冰淇淋球,你一口我一口喂着吃,我是小孩子,不喝咖啡,就点一块奶油小方。现在想想,那间咖啡馆其实很老旧,店堂黯淡,也没有什么妩媚风情,无非老得很有腔调而已。
东海咖啡馆是上海滩最早的咖啡馆,起先是俄籍犹太人开的马尔斯咖啡馆,解放后才改的店名。店里的咖啡全都是用玻璃壶现煮的。而且,东海咖啡馆到了上海,还开发出了全新的“玩法”,就是让客人把咖啡渣带回家——继续煮。虽然现在听来像是玩笑,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上海人要咖啡装门面的需求,就这样实现了。
东海咖啡馆之后,上海的咖啡馆才慢慢多起来。上海人最喜欢赶时髦,咖啡刚传来时,甚至还有译作“磕肥”的。有人跑去一尝,大呼上当“怎么像咳嗽药水一样难喝?!”但人都有“装”的本能,从这一点上来说,最早喝咖啡的一批人算是“装客家族”的鼻祖了吧?
咖啡馆跟上海人的生活真是紧密相连。上海开埠以后,咖啡文化由西方人传入并逐步影响到各市民阶层,而淮海路、南京路、外滩,原本就拥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正是滋生各色咖啡馆的沃土,劈情操的圣地。很多文艺界人士也不能免俗。据说当年就有很多作家写过上海的咖啡馆,像林徽因的《花厅夫人》、温梓川的《咖啡馆的侍女》、张若谷的《咖啡座谈》等等。不知道鲁迅先生是不是也会在咖啡馆里跟人聊天,就算他觉得咖啡很苦,也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吧?
咖啡文化由东海咖啡馆蔓延散播,直至岩烧到整个上海的街头巷弄。时至今日,上海的咖啡馆已是城市的“香水”,玛丽莲-梦露穿香奈儿N°5睡觉,这里就是裹着咖啡的香气入眠。其实,咖啡文化给上海带来过很多标杆性的人文意义,比如王安忆在《长恨歌》里就写到很多与“咖啡”有关的场景,并且就在黄浦一带,“老大昌的门里传出浓郁的巴西咖啡的香气,更是时光倒转”诸如此类,读来如同品鉴这座城市的秉性。
现在的年轻人不会为了谈恋爱专门跑去咖啡馆杀时间,相反,他们在这里拼事业。NOCO族就是这几年兴起的新名词,即“Nooffice,Cafoffice”。他们在咖啡馆里点一杯拿铁,手边摊着AppleAir,谈合约在咖啡馆、工作在咖啡馆、休息也在咖啡馆。上海的咖啡馆历经各种风格,形式演变,直至今日,确立了千姿百态的存在样式。
经历了星巴克一家独大的时代,上海的咖啡王朝也到了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皮爷、seesaw这类以质感和腔调为特色的连锁咖啡馆,大有跟星巴克或者Costa叫板的态势。而更有意思的是,一大批和书店合营的咖啡馆走入我们的生活,像是开在光海书局的少山咖啡,或者西西弗书店和矢量咖啡的“搭伙”,这些“联姻”显然给咖啡带去了更多文化属性;一本书、一段古典音乐、一杯纯美式,或许酸甜苦辣全都有了,咖啡的这记味觉全垒打,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