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散装”60年

2020-05-26   豫记

原标题:平顶山“散装”60年

网上有个梗,说江苏是散装的。其实,平顶山也是散装的。在平顶山这个大家庭里,2市4县4区之间,也是谁都不鸟谁,经常互相贴标签、拿对方开涮。究其原因,不外乎建市晚、煤炭行业衰败,导致县域没有归属感、自身缺乏吸引力,难以聚合形成军团战斗力。所以散装平顶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平顶山2市4县

人设都翻车了

孤独求败的汝州,最招别人不待见。

在宝丰眼里,汝州“啥都不如我”;在平顶山市区眼里,汝州是个穷邻居,还自命清高、自吹自擂;在郏县眼里,它是法架中原的星宿老仙;在舞钢眼里,汝州就像月球,又穷又偏远。

“中国岩盐之都”叶县,在兄弟县市的口中,是卖菜大妈、烟叶小贩、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主;

心高气傲的舞钢,则永远是其他县域YY的手下败将,那帮都比它历史悠久的县域,恨不能踏平二郎山、再踩出个石漫滩,然后愤愤不平唾骂道“舞钢称市,你也敢?”;

藏着林彪秘洞和很多三线军工厂的莽苍鲁山,是叶县、舞钢的假想敌、宝丰的后花园;

宝丰则成了平顶山的小酒馆、小弟的小弟;

郏县是穷到离谱的丐帮、鸟不拉屎的地方。

光是听听这些污名化的互评,就知道散装平顶山的窝里斗,有多激烈热闹。

平顶山的相互不服聊起来颇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曲折。

平顶山确实很散,它和管辖的2市4县,谁也不服气谁,各县域相互之间,也不怎么抱团,互怼互嘲是日常操练。

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主要原因,或许是平顶山建市历史太短,论资历和实力,都难服众。

这座蕴藏了海量煤炭资源的平顶之山,在中原大地上存在的时间,绝对要以数亿万年计,但作为一个行政区划来书说,平顶山市的概念,1957年才出现在世人眼前。

平顶山煤田的勘探开发,肇始于1953年,1954年成立平顶山煤矿筹备处,1956年1月成立中共平顶山矿区委员会,同年3月,许昌专员公署平顶山办事处问世。一年后经国务院批准,设立省辖平顶山市。

1964年3月,年仅7岁的平顶山市,被改为特区,实行煤炭部为主、河南省为辅的双重领导。仅4年后又恢复省辖。

从这份短暂却不简单、变化频繁的履历中,似乎可窥见平顶山市自诞生伊始,便初露“天选之宠”端倪,为日后它当区域带头大哥,埋下一抹伏笔。

然而也正是这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幸运,为平顶山拉来下属6个县域,多年难消的积怨。这样的开局,注定了平顶山号召力的松散。

作为豫中地区的中心城市,中原经济区重要的能源和重工业基地,很多时候,平顶山的名气和存在感,甚至远不如汝州、宝丰、鲁山、舞钢等县域,来得强大而彪悍。

平顶山像个拼盘

从许昌掐一截树枝

从洛阳捋一片叶子

反观汝州、舞钢、宝丰、鲁山、郏县和叶县的历史,除了舞钢稍稍年轻些,其余几个都是自带光环、仙气飘飘的白胡子老爷爷级别,随便哪个,一张口都甩后来居上的平顶山市几千年。

尤其是汝州。

在历史上它就是省直属,自明朝起,又成为河南唯一长达400多年地位始终不变的直隶州。今天平顶山管辖的鲁山、宝丰、郏县、叶县等,从前也曾是老汝州的一部分。

因此,在平顶山那里,汝州是个非常傲娇而孤独的存在。

它既不服气平顶山的管辖,也不情愿和宝丰、鲁山等一众兄弟同起同坐、并立比肩。

假如你去问一个40岁以上的汝州人,在历史渊源上,他会认为自己是洛阳人,在地域情感上,他会把自己归入豫西老乡的行列,而在行政归属感上,他又觉得自己是省直管,独立自大,压根不屑于和平顶山沾边。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从1954年到1986,长达32年时间里,汝州都是归属于洛阳管辖的临汝县。在几代汝州人心里,洛阳才是自己的梦里老家。

当年将汝州从洛阳分出来划给平顶山时,几十万汝州人都难以接受,很多老干部还联名上书国务院请愿抵制。

父亲当时在临汝县广电局任职,他的诗集中有两首诗,记述了34年前,对这一历史事件的个人感受,摘抄如下:

1986年3月1日,赴洛阳告别,写《别洛阳》一首 :

九朝古都百趟差,名山宝刹多次来。

临汝划归平顶山,洛阳犹召去蓬莱。

常看不觉山水美,不见倒恐常为怀。

回首龙门从佛笑,世事变换人难测。

1986年3月3日,旋即奔赴平顶山报到的他,又写下《到平顶山》:

告别洛阳回,报到平顶山。

君知临汝地,向来常变换。

除了汝州人对平顶山没有认同感和凝聚力外,其他各县域在划归平顶山后,也或多或少地都出现类似的失落感和憋屈。

最早归属平顶山的县域当属宝丰。1960年划归平顶山,次年又恢复宝丰县制,仍归许昌专署。1983年复归平顶山管辖。

再看舞钢,1982年从许昌划出复归平顶山管辖;鲁山和叶县,1983年从许昌划出,改属平顶山。

舞钢一景

最晚归队的是汝州、郏县。1986年,临汝县(今汝州市)从洛阳划出、郏县从许昌划出。

所以你瞧,平顶山的组合就是这样,像个拼盘从周边的洛阳许昌那里,掐枝捋叶散装了自己,缺乏本体固有的根脉和基底。

2市4县为啥

一直不服气平顶山?

如果说散装之初,大家心里都有情绪,时不时吐吐槽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算起至今,时光过去了近40年,平顶山给众人的印象,为何还是它的散装?

或许是因为,时间有毒。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平顶山市整合之后,河南还处在较为纯粹的农耕社会和乡土文化时期,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点,是地域血缘关系,乡情亲情浓烈无比。

而其后跑步前进、跨越发展到大工业时代和商品经济时期,人与人、地方与地方的关系,则迅速演变成以利益相结合或区分。

对于平顶山和它的县域来说,它们都恰恰是卡在了这一点上面。

仍以我的老家汝州为“栗子”,剥开来细细品。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所有的汝州人,都不服气平顶山。他们认为,汝州在被平顶山管辖期间,经济上受到了剥夺,发展遭到了破坏。

记得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洛阳看牡丹,那真叫大城市的样子,定鼎路历史悠久,上海市场、广州市场新潮时尚,就连村里来的洛阳知青,个个都是谈吐文雅、时尚新潮的文艺青年。

除了洛阳,汝州人亲善和向往的另一个城市,是许昌。一是有不少汝州人在许昌工作,二是汝州和许昌距离较近,亲缘关系密切,民间交往频繁。

而平顶山成立后,新移民和周边县域的人,很少有这种密切的血亲关联,从感情和交往上来说,自然就很疏远,谁也不愿和谁玩,谁也不愿和谁抱团。

上世纪90年代,汝州人还用一句顺口溜“一个公园两只猴,一个警察看两头”,来取笑平顶山的市容市貌。

平顶山河滨公园

但接下来,眼看着平顶山凭借“中原煤仓”、“百里煤海”迅猛发展,从之前的名不见经传,摇身一变为“中原小深圳”,而曾被称为“小香港”的自己,则渐渐憔悴破落,心理上的不满和落差与日俱增。

在划归平顶山后,汝州不但经济发展迟缓下来,教育质量也每况愈下。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汝州一高上学,班里有不少从宝丰、郏县插班来读书的,因为汝州的高考升学率很厉害。

而到了后来,汝州的学生家长,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到郑州、洛阳求学,甚至很多家长辞职去陪读,那些经济条件较差、没有能力供孩子去省城或周边地市读中学的家长,则选择让孩子考到宝丰、郏县的高中。

宝丰马街书会

前两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高铁设站之争,汝州又没有赢过邻县宝丰、郏县,也把怨气归咎于平顶山的不公和无能。

在平顶山的范围内日益被边缘化的汝州,终日愤愤不平,终于把自己活成了祥林嫂一般的存在。

4200个单体旅游景点的平顶山

是否可以抱团打出

青山绿水的文化牌

平心而论,汝州人提起平顶山就来气,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平顶山人,确实也有些故步自封的孤傲和偏执。

客观地看,责任不能全归罪于平顶山。

当形势变迁、大难临头,煤炭行业衰退、煤矿资源不再是黑金宝贝时,平顶山都欲哭无泪、无暇自哀,哪里还顾得上拉汝州一把呢。

当初顶层设计者们组合平顶山市的初心理想,是希望优势互补、强强联手,打造中原钢铁煤炭产业的巨头。

不料现实却成了,平顶山这匹小马驹,统领着几匹桀骜的老马,拉着一架沉重大车,赶上了第四次工业革命、产业升级转型的苦路艰途。

因此,与其说各县域地位尴尬,不如说平顶山的地位更尴尬,既吃力又难见成效,既疲累又不落好。

县域没有归属感、自身缺乏吸引力,难以聚合形成军团战斗力,散装平顶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我想,或许答案仍旧隐藏在它所站位的这一片秀水青山。

假若我们肯换个角度、换个思路来看平顶山,眼中看到的不再是用之不竭的煤炭矿产,而是藏在深闺人未识、有待进一步开发的旅游资源。

平顶山旅游资源的丰富多样,估计就连很多河南老乡,都难以想象。

它拥有4200个单体旅游景点,在河南18个地市中,位列第二。

国家5A级尧山-中原大佛旅游景区内,分布着包括汝州温泉、鲁山上汤、中汤和下汤等绵延百里的优质温泉带,以及世界最高的铜制立佛中原大佛。

文化底蕴深厚的风穴寺、三苏园、宝丰清凉寺汝官窑遗址等,都是很有潜力和吸引力的人文历史名胜。

平顶山的水资源也极为丰富,有各类水库169座,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从该市穿境而过,有白鹭洲、白龟湖两个国家级湿地公园。

继成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卫生城市和省文明城市,还是中国曲艺城、中国书法城、中国观音文化之乡、中国汝窑陶瓷艺术之乡和中国唐钧基地之后,2017年10月,平顶山市入选第一批国家农业可持续发展试验示范区。

汝州硕平花海

这几年,人类受够了工业化对自然环境的污染,又受够了消费主义对人性情感的异化,回归自然、重建乡村、重拾乡愁的心情和呼声,越来越高。

这是一个契机。

平顶山完全可以更加大度自信地打出自己的乡情牌,团结和带领一众县域,创共同转型、携手前行的新思路。

记得前几年,在豫记作家群里,老家舞钢、在武汉工作的好兄弟白马啸西风,一句亲亲热热的“老乡姐”叫出来,瞬间让我心里暖暖的,也促使我第一次反省审视自己,作为一个平顶山人,30多年来长期对它的漠视和疏远、无知和偏见。

这两年,工作中接触到一些更年轻的平顶山人。

后浪的乡土意识虽然不如前浪那样强烈,但他们的眼界和格局,更为广阔高远,对乡土身份的认知,不再狭隘固执。

在他们看来,无论老家是平顶山哪个县域的,现在大家又分散在何处,最重要的是凝聚共识,努力为家乡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让它变得越来越好,这比争论谁的家乡更牛逼、纠结从前的恩怨是非,愉快重要得多。

只有当平顶山的各县域都能意识到,与其消极抱怨,不如面对现状、奋力改变,通力合作、共谋发展,当平顶山全境都能享受到转型升级的红利,或许才能更好地很作发展、实现共赢。

真心期待我老家这个散装的平顶山,能够早日像它的近邻许昌那样,成为河南中部崛起的又一个硬核军团。

(图片来自网络)

丽鹿| 撰文

王小米| 版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