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身边两口棺材，你爱之入骨

作者简介：张随，本名张伟，曾用笔名上人等。82年生，山西省长治市人。长治诗歌节发起同仁。曾任多家大型诗歌网站站长及管理，并参与多种文学刊物编辑工作。有诗歌、散文、小说等散见各级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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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随诗六首

局

嫉妒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犹如炮打当头；

坐卧难安，你

像是将要渡过楚河的小卒。

无数次猜想，他

姓甚名谁，却无从知晓；

而你每动一个念头都要

忍受马踩着车的折磨。

期待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不过是向生活低头；

夜晚曾经为你的心智

注入一线月光的清明——

你想过舍弃，离开象和士

被安排好的深爱，

去守卫一线断续的炊烟

过一种热气腾腾的生活。

命运的急声催促

很快将槐安避世的梦

吹散了。你重生向前的马腿

还在被杀人的念头别住。

永远等下去。你无限厌倦

却又无可奈何。你和他，将和帅

也许永远没有相见的可能

但对身边两口棺材，你爱之入骨。

小逡巡

你一定不知道

这是对刀的命名。

相对而言，把剑

命名为“夺命龙”

更容易理解。

“以隐语代器械之名”，

我能够想象一把剑

奔向一个人的心脏

或头颅时的果敢决绝，

却不能想象一把刀

挑着小小的犹疑

在某个脖颈上徘徊不前。

你一定不知道，在这个夜晚

看到这个词汇，我先是狐疑

然后觉得惊喜，

琢磨良久之后，渐渐觉得

如果现在去关灯，

就会偷偷揣着一点惊恐，

把倏然而至，架在

我睡眠的脖子上的黑暗

命名为“小逡巡”。

宋·陶谷 《清异录·武器》：“ 王建初起，军中隐语代器械之名，以犯者为不祥。至孟氏时，犹有能道其略者：剑曰‘夺命龙’，刀曰‘小逡巡’。”

处暑

大可以把时间当成空间

来体会，譬如由立秋

跨入处暑，像是从一个巨大泡泡的里面

跨到外面。溽热和清凉

仅仅一步之隔。这时候请你

闭上眼睛，用肌肤

来关照万物。仿佛万物新生

它们重新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仿佛你一步跨入了田纳西的田野

成为了那只著名的坛子。

你会知道，在田野之外另有田野；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有另一只坛子用沉默

与你的失明同声应和。

这时候，你漫步、吟哦

仿佛回到你生出胡须的时间之前

你呼出的每一口空气

都会成为天地间不仁的清风

抚慰着刍狗、落日和人世上

每一件与你无关的事物

一个热爱大地的人理解飞行

我觉得自己坐在

一个闪亮的犁头里

飞机上升的时候

我和它一起，犁破苍穹

两个小时之后

飞机下降，又把苍穹

犁破一次

我在云雾中上升和下降

没有追究

耕耘天空

是为了种下什么

黄土烟灰缸

端午诗会，半亩水塘旁

意兴激荡

一鉴陈开

照见诗者七人

烟鬼三四枚

惟周晋凯意态从容。

他屈指成爪，自草根下

抓出黄土一抷

置于盘坐的膝前

先塑成堆，而后

以食指几番反复

把中间弄凹下去

渐成黄土烟灰缸一个

我想起来，魏晋时有人

曾经把屋子当成

自己的裤子，把天地

当成自己的屋子

那么，周晋凯的黄土烟灰缸

就是放在嶷神岭的桌子上

而这七个诗者正坐在

上党盆地的书房里

关于太行山的佳居和古中国的小区

那个

临时

雇来

野蛮而强横的保安

发生一点小小的争执

我想一步跨过去

把周晋凯的烟灰缸反转

在它的底部刻上

“惟文惟明，既寿永昌”

乌鸦和重瞳

日头落下去的地方

是我深陷的一只眼窝

不要期待空洞的另一只

会升起月亮，或者

别的什么无关的事物

厌倦本来的面目

就是“本来无一物”

它甚至拒绝升腾的尘埃

所散发的光华

拒绝一切可能照亮

或者被照亮的事物

但谁又能拒绝一只

莽撞又无心的乌鸦

它飞过来的时候无人看到

它降落的时候也无人看到

它落在了古中国的重瞳上

它落下并擦亮了重瞳

擦亮的还有人世、人时

和人间不受干扰的万种琐事

啊，乌鸦的光华和一现的昙花

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