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石碾与水井一样,是村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是生活离不开的物什。碾砣一圈一圈滚过,滚过了千年百年,将一粒粒粮食压碎、成粉,蒸煮变为食物,养育了一代代的村人。不知有多少人手握碾棍,蹒跚而行。而满头青丝,渐渐变为花白。中间,就有母亲的影子。
那时,村村都有石碾,没有石碾的村子,人们难以生活。
我记事时,村子里有四台石碾,东南西北各一台,均匀的分布在村子里。
天气晴朗的日子,石碾很少有空闲,一天到晚都有人压东西,石碾也总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甚至在有月光的晚上,也有人使用。
经年的使用,碾砣子如鹅卵石般光滑,碾管芯又黑又亮,碾盘周围一圈的土地,硬而平整,踩在上面,能感到泥土的坚硬。
农闲时,男子们上山采石。农忙时,男子们下地劳作。推碾的事,大都是孩子和妇人们的事。
日朗风静的日子,妇人拿着簸箕、箩,背着袋子,袋子里盛着沉重的粮食,身边跟着拿着瓢、笤帚的孩子,吵吵嚷嚷来到碾旁。
扫过碾盘,把粮食倒上、摊开,妇人就和孩子抱着油光发亮的碾棍推碾。他们身体前倾,双脚蹬地,用力推着。人一圈圈围着碾盘转。碾砣子“骨碌碌”地碾过碾盘上的粮食,粮食发出“咯吱咯吱”的音,破碎。在一遍遍的碾压下,粮食的破碎声越来越小,粮食也越来越细,成为齑粉。
妇人拿着笤帚,把碾盘上的齑粉扫成堆,用箩箩过,细的装进粮袋,粗的倒在碾盘上再压。
春节前的十几天,石碾是最繁忙的。家家户户都要过年蒸干粮,要压不少的东西。蒸馒头、包水饺的小麦,蒸年糕的黍子,蒸窝窝头的瓜干、玉米……每家压大半天。
碾盘边上排了长长一流,箢兜、簸箕,是用来排号的。有的人家一天两天排不上,就半夜起来,把簸箕放在碾盘上,占碾。
碾砣滚滚,不少人围着碾盘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单调、乏味,不少人的时光就这样消耗掉了。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常常带着我和姐姐压碾。那时,我和姐姐年龄还小,碾棍在我们脖子下。虽然两个人抱着一根碾棍,却没有多少力气,碾砣子的滚动主要有母亲推动。
母亲比较瘦、个子比较高,碾棍横在母亲的腰际。她一只手攥着碾棍,一只手拿着笤帚,脚用力的蹬在地上。碾砣子滚动着,粮食四溅开来。母亲一边推碾,一边侧着身子,扭头扫碾,把溅开的粮食扫到碾盘的中间。
母亲的头发上沾了不少面粉,黑发成了灰白色。母亲的脸上沁出了汗珠,在阳光下闪烁。
母亲的这个形象持续了多年。
后来,我和姐姐年龄大了,我们两个一个人抱着一根碾棍,碾棍横在我们胸下。我们走得很快,碾砣子转得飞快。母亲在一边,侧着身子扫碾。
母亲扫碾有些跟不上,就呵斥我们,让我们慢一些。阳光洒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脸上满是笑容,母亲的头发已经是灰白色。
后来,村里有了电磨,就很少有人推碾了。
我每次回到故乡,寻找石碾的踪迹。碾砣子、碾盘早已毫无踪迹,眼前只有母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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