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最后一家二次元线下KTV的死亡

2020-06-14   情报姬

原标题:广州最后一家二次元线下KTV的死亡

“你知道吗,广州有一家二次元主题ktv倒闭了。”

听到朋友的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所在的城市有很多女仆咖啡厅、动漫游戏城以及更小众的游戏王卡店。他们让整个城市有了点所谓二次元的气息。但这些以二次元题材的门店常常声势大雨点小。运气好的时候能像天津那家店里传出“狗秀金萨玛,您要赫点嘛?”的一两个段子。

随后就如泥牛入海,听不见声音了。

“倒闭了不是很正常?二次元又不赚钱,倒了不奇怪。产品、服务、口碑管理哪个不难搞。本来二次元受众的购买力不强。”

“你说的这些,这家都做到了。”

“疫情吗?”

“嗯。”

说起来,这家在广州的赤岗K-party的倒闭,也过去很久了。

我有点好奇。

1

直到疫情前,残酷猎神的微博简介还写着:“我是那次演出的天堂真矢役。”

xx役在日语中的意思是担当xx的演员,也可指代声优。他所说的那次演出指的是第二回K-Party祭,在一场开在KTV包厢里的,类似cosplay歌舞表演的群体行为。

表演者不是什么专业歌手和话剧演员,只是一群有着类似爱好,喜欢唱歌的普通人。

这是大街上一定看不到的表演,就连漫展中也不算常见,但在Kparty这家二次元主题KTV中是家常便饭。这也是它能吸引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阿宅的理由。

Kparty就像玄幻小说中修仙主角打造的洞天结界。给予了他们真正能放飞自我,不担心被公开处刑的一方私密天地,和十年前最早的二次元网络社区的职能无异。不同的是,十年前的二次元网络社区成了如今中国最大的视频平台。

Kparty则被贴上了旺铺转让的标签。

(图源 微博-残酷猎神)

从残酷猎神的微博中我得以窥得这家KTV的一隅。

“高中之后时间多了起来,接触了许多之前感兴趣的动画,其中拉拉对我的印象最大。或许是因为拉拉的印象,让我喜欢上了唱歌,我首次去kp的理由也是为了能唱到拉拉的某些歌曲。

他在纪念文中这样写道。

那时候的ktv,大多使用的都是雷石系统。最先开始的残酷猎神对雷石系统还是很满意的,系统中自带了二十来首当时他爱唱的缪歌。可雷石系统毕竟是为了大多数ktv服务的系统,相对小众的日语歌曲,更新速度太慢了。

第一次去KP的经历对残酷猎神来说是深有感触的,经哥哥推荐,他在这里唱到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唱到那首歌。

“这是目前唯一能唱到我头皮发麻的歌”

(图曲 仆たちはひとつの光)

那是2017年春天。顺理成章的,残酷猎神加入了kp的QQ群成了kp的常客。

“可以说是,对二次元音乐,尤其是新的二次元音乐更有热情了吧。新歌很快就能在kp唱到的感觉真的很好,于是每当我感兴趣的新歌一出,我就会循环几天将他们学会。另外,之前我很少出门,在群友们约kp的影响下,我走出宿舍的频率变高了。”

根据社交网络的记录,残酷猎神三年间去了至少35次kp。在他所在的qq群,一个月会不定时组织一到两次去kp的活动。这源于kp比其他ktv拥有的更加庞大的曲库,以及一群愿意做歌剪辑mv上传,无私奉献的做歌大佬们。

“每一个新的月份都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新歌可以欢唱。多的时候,三个小时全是新歌。”

三年35次KTV娱乐,相当于每个月都要走一遭。KP通宵成了游离在现实生活中的精神慰藉。

我并不知道在广州,能让一群阿宅通宵唱二次元歌曲唱了三年的KTV,还有几家。但想必寥寥无几。

意外和明天有时候会同时到来。仅有的爱好不知会被什么突然熄灭掉。

疫情就这么来了。

“疫情发生后,我们一直关注kp的动向。遗憾的是,kp未向我们披露相关信息,直至知道kp倒下的消息,kp已经回天乏术了。即使提前知道kp的处境,我们或许也难以拯救kp。但这种后知后觉的遗憾,依然令我痛苦。”

2

“你说,二次元是什么?”朋友再次问我。

“你指哪方面?”

我们对二次元最初的喜爱无非是在某部作品之中找到了某种奇妙的感觉。或是共鸣,或是快乐,或是悲伤,抱着这样的感情去寻找和接触类似的东西,就这样一直蔓延下去,把一部文化产物变成审美爱好,再变成性格与生活方式。

我们打游戏,我们看动画,我们唱二次元歌曲,我们看轻小说。

当我们回过头再来看看过去的那个幼稚的孩童的时候,能看到什么?

大抵就是在生活中自信却受到挫折,难得的表现却招致讨厌,总觉得自己难以融入周围人的节奏,抱着无所谓的心情觉得‘就这样吧’,放弃争取和主动,不再去看和听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可能在某个时间点上,为了某个事情而感动,然后尝试着想要做点什么,结果发现还是一样的。然后,这种爱好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有在苦闷和烦躁的时候,才会被翻出来,浸在里面。

所谓的爱好,不过是借以逃避自己不爱好的生活而已,是工具而已。

“其实把二次元的内容刨开,大家都一样。”我这么对他说,“大家一开始都是抱着希望,然后不停的失望,失望,失望。跟是不是二次元没关系。就只是单纯的爱好而已。”

“这么说也没错。那除了挣钱吃饭,你又会为什么动笔?”

“还能因为啥,喜欢呗。”

3

算下来的数字,是23.3万亿人民币左右,但现在的数据是20.65万亿人民币,中间差了2.65万亿。

这中间是一个赤岗kparty的倒下,也是千千万万个同类场所的倒下。

开一家量贩式ktv,超市厨房一应俱全的那种,硬性投入约莫150-300万元,在赤岗这样的地方,商圈的房租一年在100万出头。

半年的0收入导致倒闭,并不奇怪。像这样的规模的ktv倒下了,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者一群人能够承担的起的重量。

美好记忆并不能换成人民币拯救赤岗kparty。

“那晚和群友通宵kp。我们第一次要求服务员把啤酒换成了椰树椰汁。谁也没想到,真的可以把酒换成普通饮料,也没想到要在ktv像喝酒一样吹掉30瓶椰汁。还记得那晚,某群友点了近十首Walküre,大家唱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也笑的很开心。”

“要说最难忘的一次,应该还是赤岗音乐学院2nd k-party祭。一群仅凭兴趣聚在一起的人们,居然爆肝制作视频,策划流程,自掏腰包购买道具,成功地举办了那次活动。”

残酷猎神的身上有许多这个时代的二次元相同的共同点。他能称之为爱好的东西不多,按他自己的说法是m记和唱歌,除此之外便是去kp。这是已经刻入生活里的一种习惯,用‘爱好’去称呼,反而有些不准确。

“经过剪辑,四段旨在还原动画的‘少男歌剧’被投稿到B站。得到网友肯定的评论是我未曾体验过的。虽然Kp祭因各种原因未有举办第三回,但从那天起,我拥有了边走路边唱歌的自信。”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被其他人肯定,这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只是幸福常常也很脆弱。

看,你又和以前一样了。

“羊城失声了,对我们来说。”

“我在平时都不喜欢说话。除了和熟人交流的短短时间,也许只有走进kparty,我才能听见自己说话。”

对他来说,kp太重要了。重要的理由并不只是一个唱二次元歌曲的场地,还有自由选择唱什么的权力。

“遗憾的是,即使我还能到其他ktv疏解苦闷,kp却永远失声了。”

没有了kp,残酷猎神感觉自己哑了。

4

“我认为文字是有力量的。仅仅只是将那些令作者感动的东西,记录下来,也会有人感同身受。”我的朋友感慨。

“是的。歌声也一样。”

莎士比亚曾说过,我的爱在我的诗里万古长青。那是因为,每一个阅读他的诗的人,都是他的爱的见证者。虽然或许会被忘掉,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够记起来,那么他的文字将不是毫无意义的。

对残酷猎神,和那些在Kp中欢声高歌的人们来说,也一样。

被剥夺了喜欢的事物,承载其感情的场所,总是很悲伤的。尤其是那些陪伴许久年头的什么,陪伴过的时间,倾注过的感情和心血会成为无可附加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我觉得,如果能在关店之前,让他和他的朋友们进去最后在唱一首歌作为告别的话。他们的心里肯定会好过很多。”我打破了和朋友之间的沉默。

“疫情呢,怎么可能。”

“说起来,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了。”

“可结束还早,北京今天又有45人阳性了,太不太平。”

至少在这个网络里,还有两个人正在谈论着这件事,见证着一个时代,和时代背后的,巨大的数字之中的,倒在了洪流之中的一段故事。

5

赤岗K-party,也许是广州最后一家二次元线下KTV,就这么静悄悄死去了。

我想起和残酷猎神的访问。他最后这样说道:“要我挑出一个KP“最”吸引我的点,应该是那里有我一群无可替代的朋友们。”

6

好多KTV重新开门了。

又一个周末,我和一些朋友也去了一次KTV。包厢的大灯有点刺眼,服务员走进来关掉,房间一片昏暗,大屏幕在闪烁。

我起身,想点一首缪斯的仆たちはひとつの光(我们是合而为一的光芒),可惜并没有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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