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小韩
1.桥上老人
徐晓生,山东贵县人,念过几年私塾。后来,父母突染重疾,临死前,让他拜师学艺。没料到义和团事件爆发,师父被清军当作乱贼打死。于是他和师兄陈大力只得靠在街头卖艺,勉强活了下来。
光绪三十一年,山东北部大旱。很多人的腿上,生了碗口大的热毒疮。这种疮,极难治好,多数人得了以后,熬不过三个月就死了。
一日,天刚蒙蒙亮,徐晓生忽觉浑身一阵钻心的疼。他猛的睁开眼,借着薄薄的日头仔细一看,自己左腿上,数个铜钱大小的红斑,已经红的水肿。 “师,师,师兄,我得毒疮了。”颤抖了半天,徐晓生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陈大力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毒疮”两个字,顿时清醒过来;他一骨碌从破了几个大窟窿的草席上坐起来,盯着徐晓生的小腿看。
可不是吗?大约五六个铜钱大小的毒疮,红的瘆人。 陈大力头皮一阵发麻。“这……。等着,我去请二马胡同的王大夫给你看。”
江湖郎中王大夫不过是靠着穷人命硬,轻易治不死,胡乱混口饭吃。他盯着徐晓生的左腿看了几眼,又搭了搭脉,摸着所剩无几的胡须沉吟一会,低头写了张方子,交给陈大力说道:“照着这方子去抓药,能不能熬过,就看他造化了。”
十天过去了。徐晓生腿上毒疮,已经变的杯口大,走起路来,痛的整个人龇牙咧嘴。他心知自己已是凶多吉少。
一日中午,他带着一壶刚煮好的驱热毒茶水,蒸了六个馒头,去天桥底下寻卖艺的师兄。刚一瘸一拐地走到“觅渡桥”上,忽见一名面色黝黑的老者,背着一个葫芦,胡须杂乱,眼珠圆瞪,浑身散发着浓臭味,头发蓬乱的瘫坐在桥上,露出一大截长了毒疮的腿,“哎哟哎哟”直叫唤。这症状,明显已经是毒疮后期。
行人经过老人身边,无不掩鼻疾走。
徐晓生放慢了脚步,盯着老者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同病相怜,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老者。老人倒也不客气,伸出鸡爪般嶙峋的手,一下抓了过去,急急忙忙塞进嘴里。
老人一口气啃完第三个馒头,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其余的馒头看。徐晓生不自然起来,低声说道:“老人家,这些是要给我师兄吃的了。”
老人忽然咧嘴一笑,伸了个懒腰,摘下身后的葫芦,从里面掏出一张黄纸,递给他,说道:“明儿天黑后,把这符烧了,灰撒在毒疮上,三年后好。”一边说,一边翻身站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徐晓生顿时愣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色符咒。
“这疯疯癫癫的老头。有这本事,怎先不治自己。”徐晓生叹了一声,自去寻找师兄了。
2.上山寻医
怀揣着剩下的三个馒头,徐晓生寻到师兄卖艺的地方,将手中的伙食递给他。
“你的病有救了!”陈大力一见到徐晓生,立刻兴奋地说:“王二嫂家的闺女,说是吃了西头封山上,外缘来的和尚开的药,毒疮已经大好了!我寻思着,明儿天一亮,咱也赶紧去找这和尚。”
听到这里,徐晓生心里一阵欢喜,忽然又一阵失落。他瞟向自己的腿,唉,这腿,这平地上走路都是勉强,明天怎么个上山法?
果然,第二天,虽然有陈大力的搀扶,两人走走停停,直到傍晚,也才走到半山腰。
徐晓生脸色发白,坐在山上,哆嗦着对陈大力说:“师兄,我实在是走不了了。你去找找这和尚,看看能不能请的动他,下半山来给我看病。”
陈大力微微叹了口气,张望了一下,看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个破败的房子,说道:“也罢。那我安顿好你再说。”
……
这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小寺庙。寺庙门上贴着的门神像,早已泛白到模糊;供着的菩萨,漆身尽毁,泥胚都暴露在外;一张摇摇欲坠的供桌,倒是没有被乡人拿走。
陈大力找了两个蒲团,让徐晓生坐着,又生了一堆火,说道:“你等着。我去去就回。”说完,带上了咯吱作响的寺庙门,远去了。
山上的风,到了夜晚,听上去总是特别的吓人。徐晓生胆战心惊,靠着火堆,不敢动弹;腿上毒疮,冒出脓血,痛入骨髓,真让人生无可恋。
徐晓生浑身冒冷汗,只觉百骸都快散形;这时,他的手无意中,摸到怀里一张纸;抽出一看,不就是昨天中午,那个疯癫老头给的黄符吗?
“明儿天黑,把这烧了,灰撒在毒疮上,三年后好……”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老头临别时的话。
“多早晚是死。不如试上一试。”想到这里,徐晓生眼睛红了,颤抖着手,抽出一根木柴,将黄纸凑了上去。
这黄纸遇到火,急速燃烧。没等他反应过来,纸灰仿佛认路一样,扑扑的掉到左腿上。
瞬间,一股巨大的疼痛淹没了他。徐晓生手一松,人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3.桃花源梦
窗外阳光明媚,桃花盛开的香味,在空气中浮荡。徐晓生浑身暖洋洋的,慢悠悠睁开了眼。
“哎,你终于醒了。”
徐晓生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女子,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来。
“来,把这药喝了。我再给你换贴膏药。”女子一边说,一边将药吹冷了,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这……莫非,自己是在梦里?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痛的跳起来,差点泼翻女子手中的药。
女子点点头,叹道:“你这不是在做梦。也是你命不该绝,倒在我家门口;老爷早起看到你,动了恻隐之心,给你把脉开了药方,又贴了祖传膏药。你看,腿上的毒疮,已经结痂了。”
说到这里,徐晓生顿时觉得,自己腿上一阵清凉,几乎没有疼痛。他不由心中大喜,喝下女子手中的药,一阵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就这样,一直过了大半个月,徐晓生腿上的毒疮,完全愈合。他自觉无以回报,身体一好点,立刻就抢着干活。
说起来,也是缘分。这家人家姓黄,三代行医。救他性命的黄老爷,专治各种毒疮,熬制的狗皮膏药,一贴就灵。
时间一长,黄老爷看着徐晓生手脚麻利,人又机灵,忍不住将自己平生医学教了他,又将独生女儿黄鹂嫁给了他,只一个条件:徐晓生做倒插门女婿。
徐晓生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自己捡回一条命,又学了一门手艺,现在还能成家,这简直就是一跤跌在青云里。
很快,成亲的下一年,小夫妻俩就生了个男孩。这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完全是从前不敢想的。
只是午夜梦回,徐晓生看着睡在侧边的妻子,总觉得是不是在梦中。为什么师兄一去不复回?自己明明在破庙里,痛晕过去,怎会走到这里?而这里,说是叫“桃花源”,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转眼,就到了徐晓生来到桃花源的第三年夏天。一天夜晚,他喝了点酒,逗弄一番幼子,信步走到屋门外,听着蛙声一片。
忽然,一个身高七尺,眉眼粗犷的汉子走到他跟前,说道:“哼,还不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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