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关于雍正继位的事情就充满了争议。
坊间最具代表性的有数种说法。
最为离奇的是,雍正敬了康熙一碗人参汤,康熙喝了之后一命呜呼,雍正就此继任为君。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雍正串通时任步兵统领隆科多,指使人篡改了康熙遗旨,将“传位十四子”改成了“传位于四子”,由此登上皇位。
最平淡的说法是,八爷党与太子党为争皇位闹得不可开交,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康熙生恐身后天下大乱,于是将皇位传给了做事靠谱、与世无争的四子雍正。
雍正自己的说法则是,康熙皇帝钟意孙子乾隆,爱屋及乌,索性将帝位传于雍正。
尽管许多人不喜欢雍正,但也不能否认,雍正虽然不是清十三帝中最有作为的一位,但他却是最勤政的一位。没有雍正的努力,就不会有直至今天仍被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康乾盛世”。
大概与坊间流传雍正得位不正,更加他的暴死也是一个难解之迷,再由于康熙、乾隆在位时间太久、名头太过响亮,雍正的历史功绩为乃父、其子的光芒所掩盖。
不论如何,雍正都是人生赢家,他在康熙一众儿子当中胜出,并笑到了最后,绝不能等闲视之。
因此,厘清雍正是如何继位为君的十分有必要。
雍正到底有没有篡改康熙遗旨?
史料记载,康熙晚年时,领侍卫内大臣有六人,分别是鄂伦岱、马尔赛、满都护、巴浑德、阿尔松阿、吴尔占;大学士有五人,分别是马齐、嵩祝、萧永藻、王掞、王项龄。
年近七旬的康熙身体向来健朗,在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冬11月时候离开畅春园,前往南海子围猎,原本是想着舒缓一下精神,放松一下筋骨,哪知道却“偶冒风寒”,得了重感冒。
回到畅春园,康熙病情加重,自知不起的他不得不招来马尔赛、马齐、隆科多、王掞等几位重臣安排后事。
为什么独独召来这几人托付后事呢?
选择接班人既是国事,也是康熙家事,似乎没有必要将一干大臣一股脑儿悉数召来的道理。
康熙临终前,神智清醒,并不是老糊涂了。他这样安排也是有原因的。
当时鄂伦岱在外,巴浑德生病,满都护当班,这些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鄂伦岱、巴浑德、吴尔占、阿尔松阿、满都护等几人此前都与八王允禩暗中有勾结往来。而满洲大学士马齐、领侍卫大臣马尔赛、步军统领隆科多都与几个皇子保持距离,并无结党营私之事,故而深受康熙信任。
四人中,只有王掞是汉大学士,在汉臣中威望素重。这个老头自命清高,不受各方势力拉拢,视清誉胜过性命。
选择这四个人面授遗命,康熙可谓煞费苦心。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四人身上,准确的说,是出在了王掞一人身上。
史料记载,康熙从丑刻(晚1时~3时)大渐(病重弥留),到戌刻(晚7时~9时)归天,大部分时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四个重臣焦急的等候在病榻前,康熙清醒时分,开始口述遗诏安排后事。
康熙先说的是满语,马齐、马尔赛、隆科多三人闻言,连连叩首,表示明白。
等到用汉语对王掞讲的时候,康熙已经累得浑身虚脱、口齿不清起来。
本来,康熙想要告诉王掞的是,传位于皇四子胤禛,可是在王掞耳中听到的却变成了传位于皇十四子胤祯。
康熙在说“四子”的时候已经是含混不清、吃力异常,王掞听在耳中却成了“十四子”。而“禛”与“祯”的发音基本相同(《康熙字典》中禛的发音为zhen\祯的发音为zheng,估计康熙分不清前鼻音和后鼻音,王掞也没听明白。),如此一来,本来是传位四子胤禛,王掞却听成了传位于十四子胤祯。
就在王掞想要再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候,康熙已然是油尽灯枯、溘然长逝了。
直到今天,有的大舌头仍是“四十”、“十四”不分,康熙这时已经是苟延残喘,说不清楚也是情理中事。更为要命的是,王掞(1645~1728)比康熙(1654~1722)的年龄还要大许多,此时已经是年近八十之人。
史料记载,王掞在康熙五十四年末到五十五年间疾病缠身,“屡蒙康熙关注及赐药”,病情这才得到缓解,却也落下了“眼昏手战”的后遗症。此后他所上康熙奏章,多由家中子侄辈代笔。
年近八十的王掞,在这种非常时期,紧张加上激动,听错了在所难免。望着王掞白纸黑字、墨汗淋漓的遗诏,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作声不得。
还是隆科多反应灵敏,很快从最初的怔忡中清醒过来,与马尔赛、马齐二人一番合计,一边派人飞马去请胤禛入宫,一边安排人加强防守,“诸王非传令旨不得进”。
……
次日午时,隆科多宣读了康熙遗诏:“皇四子雍亲王为人贵重,事朕以孝,政事皆好,堪膺大任……”。
令臣工不解的是:遗诏只有满文,没有汉文。
事情引起了御史官员的严重关注,纷纷弹奏指责这种低级失误。新君雍正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只得硬起头皮强词夺理:“宣读清字诏书,时大小臣工既已共闻,即与宣读汉字诏书无异。”
几天后(十六日),当向天下臣民颁布汉文版遗诏时,京师中已经有了新君篡改大行皇帝遗诏的流言风传。
一时间传言不胫而走,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新君忧心如焚。
即便如此,雍正还是快刀斩乱麻,在最短时间内掌控了朝政。
首先,雍正论功行赏,“命领侍卫内大臣、总理銮仪卫事、嗣三等公马尔赛,提督九门巡捕三营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马齐辅政”。于情于理,雍正也得对马尔赛、马齐、隆科多三人褒奖重用。
不久,雍正即“加封故大学士三等公图海为一等公,致祭一次,仍遣官修理坟莹。以其孙领侍卫内大臣三等公马尔赛为一等公”。
对马齐、隆科多,雍正更是无比信任,命二人总理事务。令隆科多承袭一等公爵,父亲“佟国维坟莹,交与该部修理,加祭一次”,而且特意申明,“隆科多应称呼舅舅,嗣后启奏处,书写舅舅隆科多”;十二月,又加马齐太子太傅之职,授二等伯,准其世袭。
而对待王掞,雍正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
新君登基,王掞并没有得到什么赏赐,雍正只是象征性的“召公奖誉久之”。所谓奖誉,不过是史家的溢美之词,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口头慰抚一番而已。
王掞自然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外面流言纷纷,自己虽然知道厉害对遗诏之事守口如瓶,但无论如何解释,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自己再在朝堂呆着,每天见到新君,彼此之间不免尴尬。思来想去王掞如芒在背,干脆转过年来,(雍正元年正月)就向雍正表示“以老病乞休”。
雍正先是不吝赞美之词狠狠夸了老头一番,这才同意王掞“以原官致仕”。
回到家中,王掞仍然心下忐忑,不久又壮起胆子上疏请求回归故里,这回雍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把王掞放在眼皮子下面,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倘若离的远了,还不知又生出啥妖蛾子呢。
三月时候,在龙榻上已然坐稳的雍正决定排排座、吃果果,“推恩大臣子弟”。有关部门把有资格的官员名字开列奏请皇上定夺,当看到王掞名字时,雍正当即表示:“朕即位,王掞即具奏退避,不必赏给。”
也不能怨雍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新君才登基,王掞就急着撂挑子,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内心深处有不认同新君的想法。
做臣子的甩脸子,皇帝怎么会给他好果子吃?
更何况,王掞曾经三番五次的上疏康熙请立皇储。虽然没有明言立哪个皇子合适,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仍然十分明确,不外乎是汉儒嫡长继承制度的老调重弹。搞到最后,康熙终于不胜其烦,怒斥其居心叵测,“意欲放出二阿哥”。
本来要重处,可又想到他并非结党营私,顾念他年迈体衰,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子王奕清发往乌苏里雅台军前效力。
此后,王掞成了雍正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就拿出来当作反面教员敲打敲打,直到其去世,仍喋喋不休。
雍正拼命打压王掞,不得不令人怀疑其动机是否与得位不正有关。从雍正即位后王掞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他选择离开是明哲保身之举,他不会有胆量将遗诏中出现的意外泄露出去。相信在畅春园中,康熙的那些不省心的儿子们都安插了亲信与耳目,风声多半是由太监、宫女们传出去的。
这种事情,本来是越描越黑,根本无法解释的清。偏偏在关键时刻,廉亲王胤禩包藏祸心的一个建议,将雍正推到了历史的风口浪尖。
廉亲王提了一个什么建议呢?
原来,雍正为了政权的平稳过渡,不得不违心地提拔重用八弟胤禩,任命其为总理事务大臣。
胤禩虽然在朝堂上有贤王之称,其实这个家伙属于胎里坏那种。眼见着雍正昔日为兄弟,今日为君臣,着实心有不甘,哪里肯做锦上添花的事情,下定决心给新君添堵,使出阴招恶心雍正一把。
思来想去,憋出一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主动提议为避新君名讳,将一众兄弟的“胤”字改为“允”。雍正起初不答应,可是架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胤祯的名字从此成了允祯。雍正对自己的胞弟胤祯本来就十分忌惮,自然会时不时拎出来批评指责一番,可是一张口就骂“允祯”,听在臣下的耳中,与骂“雍正”自己差不多。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胤祯最初的名字是“胤禵”,索性就给他改了回去,于是十四阿哥的名字从此就成了“允禵”。
从此,不管雍正怎么骂这个弟弟,都不会再有听错的时候了。可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又有砖家学者认为他急着给老十四改名,是心中有鬼,乃是其得位不正的铁证据。
雍正皇帝如果地下有知,也会感慨——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