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之行已过去半年时间,小城影像如复制粘贴进脑海般,时不时自动打开界面,强调着她的存在。
在青州的脚步匆匆也行色匆匆,青州就在匆匆一暼间定格在记忆里。是欲寻未得的那树海棠、还是未语先羞的半城蔷薇、亦或是三贤祠前几株垂柳……
崔斌老师说青州山水里有份我苦苦寻找的情愫,才会令我如此恋恋不舍,我也在为自己和青州找一个关联。
初冬的宜昌,橘黄叶绿,面对随处美景,诗意大发,记忆中半生不熟的诗句竟都没想起来,只无由地冒出那句: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穿越?索性就跟着这首诗的主人来一次穿越季节、穿越地域、穿越时空的神游!
九百多年前的一个深秋,欧阳修受庆历新政牵连,离开洛阳,被贬谪到夷陵做太守。官场失意、远离都城,来到穷乡僻塞,心底的惆怅不说也罢。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他和夷陵城第一眼认真地对视竟是如此黯然!他整理好行囊、梳理好政务也打理好心情后,细细地端详这一方山水。
次年的春天,他来到三游洞。洞险、山奇、峰秀、林翠,头顶白云幽幽,身下江水滔滔。苍崖一径横查渡,翠璧千寻当户起。他走走看看,寻寻觅觅。当年白居易、自行简、元慎曾经驻足游赏的胜境,再一次留下了欧阳修的足迹。仙境难寻复易谜,山回路转几人知。人生的境遇又不何如眼前景色,峰回路转之时,总会让人豁然开朗。
隔谷闻溪声,寻溪度横岭。清流涵白石,静见千峰影。下牢溪中,溪水潺潺,峰峦重叠,彩云峰上走,碧水山间绕。他陶醉在这片山水间,忘却了官场的失意、朋友的别离……这片远离洛阳的青山秀水,长江岸边的闭塞小城,安静、平和,陪他渡过一年多的时光。
孤舟转山曲,豁尔见平川。南津关外,大江拍岸、松涛阵阵、帆影点点,往上看长江向一条从崖缝间挣脱出来的巨龙,呼啸而来,像要把在幽长的峡谷间穿行积蓄的力量全都宣泄出来。向下望去,峡口顿开,山宽水阔,仿佛多情的神女,张开双臂迎接着远到而来的情人。水势顿时平缓了许多,它们整理好仪态,优雅地从城中间慢慢流过。
欧阳修,因为贬谪来到了夷陵。这片山山水水,走进了他的眼里,留在了他的诗句间,更融入这方文脉里,刻画进光阴中。可怜胜境当穷塞,翻使留人恋此邦;峡山侵天起青峰,崖崩路绝无由上;松鸣涧底自生风,月出林间来照席……
贬谪失意是一个政治家的不幸,却又是一位文人的幸事,有机会来一场说走便走的旅行。他带着失落来到夷陵,流连于这片山水间。行见江山且吟咏,不因迁谪岂能来。有机会欣赏这里的俊山秀水,实乃欧阳修之幸、夷陵之幸!
欧阳修的一生脚步匆匆,江西、洛阳、夷陵、滁州、青州……
古城青州,有风景、有故事,也有欧阳修的足迹。心心相恋的颖州终是没有去成。青州,他缓缓走来。政坛上的起起落落,对已花甲之年的他来说已是云淡风轻。心中所念,无外乎一处佳境、一座庭院、一片山水、一卷闲书、一盏清灯、一颗素心。
青州的景致是闲适的,风轻轻吹、云慢慢卷、云门山上松柏森森,南阳河水静静流淌,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经春老病不出门、坐看群芳烂如雪。他悠闲地享受在青州的悠闲时光,静静地坐在廊下,看花开花谢、看蝶飞莺扰,累了小憩一下,闲时独坐半日,常和三五好友喝酒聊天、敲棋落子。悠哉、闲哉!
风和日丽时,也出门一游。青州的闲山静水自是不能错过的。醉翁到处不曾醒,问向青州作么生?一生爱游历山水,眼前的这幅山景何尝没有夷陵的隐隐青山、滁州峰横岭阔的影子。青州的山水如美酒般让他沉醉,借着几分酒力,他问青州也问自己,置身这山水之间乐乎?
在这里,他细细地梳理往事,那里有他逝去的父母、一路并肩走过的兄长般的范仲淹、也有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往事从心底一路淌过。
中年以后的欧阳修淡出政坛,静心问史著书。在青州的时光,他更是把内心归宁,认真地思索人生的价值和生命的来路。在这里,他静静地回忆往事,回忆母亲对他的教诲、也回想母亲对他讲起的他父亲的点滴故事。亲恩怎能忘!亲恩怎敢忘!
花甲之年,他动笔为父母提写碑文,字里行间有父母生养之恩的感谢、也有母亲言传身教之情的感怀、还有对经历往事的反思、更有对身左身右事的自省……就这样,青州陪伴着他渡过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
夷陵城和青州城就这样交集在大宋朝的时光里,各自陪伴欧阳修渡过一段光阴。如生命长河里的两条涓涓细流,各自流淌,终有一日汇进浩瀚的人生长河中。
顺流而下,涉水而行。我鞠起这大河里的几朵浪花,悦容、悦心!
作者简介:高莉玲(海棠心语)宜昌市人,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2005年开始陆续在期刊、报纸上发表散文。喜欢温暖的文字,喜欢与温暖的文字一路同行,捕捉生活中的点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