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句老话,“吃柿子捡软的捏。”意思是说,不要欺负弱者。作为回味悠长的美味,家乡的软柿子确实难忘。进入初冬时节,如果有柿子树上“保留”着果实,红艳艳的垂挂在枝头,看着就让人眼馋。况且,柿子此时变得甜软了。摘些回来,在暖屋里化化霜冻,便可一品美味了。轻轻从柿皮咬破一个小口,“吸溜”一下,蜜汁一样的橘红色果浆,滑过舌尖,顺着食道,润泽到胃里,整个清甜爽滑的过程中,甜蜜的滋味会遍布全身,而那稍微有点韧感的柿皮,就瘫软手中了。当地人把这种柿子叫做“昏柿”,也只有这种“吸食”法,才不会遗漏点滴的“琼浆玉露”吧?
冬季赋闲在家的老人,常把发软的柿子提前冷藏起来,想换口味了,就制作一种“昏柿油蛤蟆”的食品。每年临近春节,母亲都要“展示”拿手的“绝活”,算是对家人的犒劳吧。将解冻后的“昏柿”去蒂去皮,像从蛋壳倾出蛋液一样,只剩下鲜美的果浆;将果浆与少许白面粉和在一起,不掺生水,揉匀揉软。等到油锅一开,母亲把果浆面团顺手扯成片状,放入油中开炸。面团随着热油翻滚,像游鱼戏浪,糯甜的气息顿时弥散在室内,缭绕在鼻翼,口里的酸水不自觉淌在嘴边。
香气热气还在“蒸腾”的“昏柿油蛤蟆”,控油后放置在盘子里。看着金黄油亮美食,孩子们早已迫不及待了,顾不上烫手,直接用指头夹来就吃,香酥甜润的味道尽在其间,小嘴周围瞬间浸满油汁,啧啧赞美声不绝于耳。小时候吃多少都不生厌,母亲告诉我:那时候没有多少白面粉,用玉米面、高粱面来做类似的食品,也有另一番味道呢。听着她的话,那来年的美味可以稍稍改善一下,另一种美味值得期待哦。
软柿子除了可以自然熟透变软,还可以在它们半熟时期“呛”软。母亲说,把采摘回来的刚红了皮的柿子放进备好的缸里,只需要在它们之间放几颗苹果,密封上盖子就好。约莫十天左右,甜润的软柿子就“开缸”啦。如此的果品上市,能满足多少“尝鲜”的“胃口”啊?只消“吸溜”一声,甜到心底的味道再次“复活”。
家乡原始柿子树上半熟的柿子不能生吃,那种涩巴巴的果汁会渗透到舌头与嘴唇,多少天都会感到味蕾“麻木”。要想吃到脆生生,甜津津的果子,那还要费一点功夫,需要将它们“泡一泡”。半生的柿子放进盆罐等器皿,加入温水,煨在火炉或灶台边即可,最多三天功夫,这些果子就会脱去涩味,还原甜脆可口的模样。这样可人的果实原来是有小脾气的,不“软磨硬泡”,它也不会轻易显露“甜言蜜语”……
半熟的柿子最易加工为“柿饼”,母亲说,“你姥姥做得柿饼最好,霜白结得浓,味道甜蜜而纯正,好多商贩都到家里来收购……”没有亲眼见过姥姥怎样做柿饼,但从母亲的讲述中,深感“晒”柿饼的“工艺”颇为讲究。只知道橘红色的柿子果肉被阳光晒成酱红,果肉弹性而柔软,蜜甜分布均匀,只要舌尖触过分布在柿饼上面的霜粉,整个身心就会被幸福的甜美包裹起来……
做柿饼被削下来的柿子皮被“晒”和“捂”后,滋味也分泌了出来。舅舅们小时候上学,路途远,口袋里装满这些食物,边走边吃,一路上“风味”无限。
红了的柿子酿成醋,想必过程也不简单。唯独那芬芳而酸甜的味道,想起来就有些许的醉意……
看似普通的粗糙的柿子树,漫山遍野生长在家乡的沟坎上,它丰润而鲜红的果实,不仅仅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是时刻暖心的美味……那果实内的苦涩,以及深藏的甜润,无不是一次次生活内涵的启迪,是生命里一本深刻而值得回味的“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