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道线,冷酷起来,就像雪豹锁定了猎物,处处透着寒光。他最好的青春献给高原,留在了边关。火线入党,两立军功,爱军精武标兵,全军士官优秀人才奖一等奖,回望14年的军旅路,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叛逆少年的“两年之约”
2004年的冬天,山东鲁南地区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刚满18岁的男孩带着当地武装部征兵家访的工作人员来到家中,但家门空空如也,家访并不顺利。男孩的父母并不想让孩子当兵,男孩一边安顿工作人员,一边焦急地走街串巷呼喊着父母。男孩的父亲当过兵,不想让孩子再吃自己的那份苦;妈妈知道他从小脾气倔,害怕他在外面吃亏。可18岁的他还不会站在父母的立场考虑问题,父亲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从小到大他几乎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
可如今18岁了,他渴望着独立,想独自闯一闯,这个男孩叫王希贝。
“我要去最远最艰苦的地方。”征兵报名的时候他告诉工作人员。12月,他坐上了漫长的入藏火车,整整14天路程,下车时已算不清是星期几。进藏第二天,高原反应,上吐下泻,班长让他休息,看着窗外的老兵,健壮的身材,古铜色的皮肤,利索的训练动作。他说那个时候他害怕了。下到连队一周后,班长告诉他,这里“凭素质立身,靠成绩说话”。来当兵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是成绩平平甚至有时靠后,让他几乎很难找到存在感,更对特种兵三个字望而生畏。认可和尊重是用汗水换来的,他开始学会早起加练,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晚上12点之前没有睡过觉,高原上原本就缺氧,训练的代价更大,克服缺氧,锻炼心肺,锤炼心智。他开始苛刻地要求自己,武装越野甚至严格到控制自己的步幅步频,慢慢地,他融入了集体,习惯了紧张热血的氛围。
百封请战书,百日战马龙
备战比武的日子,是残酷的,也更不容忘却。转上士官,王希贝被推荐到比武集训队参加集训,毫无比赛经历的他,是一个绝对的“小白”。“从雪域高原到云南密林,这段上千公里的赴滇之行让我终身难忘。”他告诉笔者。集训开训时,队长拿出上百封《请战书》摆在桌上,这令他十分震撼,他意识到能够参加集训,机会是如此难得。到达马龙已是第二阶段的集训,但是集训队员仍然不是最终比武队员,身边的战友几乎每周都有走留更换,无形的巨大压力压得这个20岁的少年喘不过气来。那段日子里,没有休过一个周末,没有任何娱乐的方式,更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家人的机会。综合训练场在山里,每天早上要坐车上去,但是每次返回营区,他都拒绝坐车而是武装越野跑回营区;为了练习定向越野,他几乎爬遍了马龙的每一座山;比武课目中有扛圆木训练,没有圆木,他就自己砍了几颗大树当圆木来练,粗糙的树皮把他的肩膀磨破,血水和汗水浸在一起把衣服染红了一片。在云南马龙三个多月的日子里,队员们平均每天睡3个小时,跑坏至少三双战靴,人均消耗弹药近万发。
有人问他,那段日子里最幸福的是什么。他说:“每次跑完步,鞋子脱掉裤腿挽起来,站进一桶凉水里,马龙的夕阳洒在身上照在脸上,是最幸福的时刻。”
2007年,在原成都军区爱军精武比武中,王希贝所在单位跨区跨地域“客场作战”,在诸多条件不利的情况之下实现逆袭,夺得团体冠军。当年他火线入党,荣立二等功一次。
五年间就“挨”过一次表扬
立功的喜讯王希贝早已迫不及待想告诉家人,但电话一端的父亲得知消息后表现出的平淡,让他略感失落。“立功是好事,你的路还很长,就当做一个新的起点吧。”父亲的这句话他现在仍记忆犹新。“当兵五年,就挨了连长一次表扬。”王希贝告诉笔者时,笔者特别注意到他对表扬用的是挨批评的“挨”字。连长对他的特殊,一度让他陷入迷茫,直到那次表扬。班长回来告诉他,连长在连务会上说他渐渐成熟了。第四年休假回来,连队新训骨干不够,他还没度过入藏高反期,就向指导员请缨补位。
笔者了解到,当时大家都鼓励王希贝提干,可是他担心自己文化素质不过关,也萌生了退伍的念头,是连长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第五年,王希贝提干。
成熟长大总是伴着心酸
父亲接到王希贝上军校的消息,是病床上。寒假他回到家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瞬间所有喜悦褪去。一个亲戚说漏了嘴,父亲是夏天出的车祸,一条腿断了,为了不影响他,父亲坚决不让告诉他。那一刻他跪在父亲的床前,第一次放声痛哭。他开始意识到,雪域高原离家真的很远,远到错过了姐姐的婚礼,远到没有见上外公外婆最后一面,远到无法接过母亲手中病房里的推车……
军校毕业,他又回到了雪域高原,那个梦想最初的起点。当战士时他荣立过二等功,被评为“西藏军区爱军精武标兵”,全军士官优秀人才奖一等奖。提干后王希贝从当初的比武队员转变成为教练员,无私分享着自己的经验经历;他先后参加过国内重大演训,国际联演联训近10余次,并且有幸成为2017年朱日和沙场阅兵特种兵方阵的训练教官。
现在王希贝当了连长也成了家,去年小女儿出生,他成为了父亲。他和爱人购置新房时,他给父亲拨了一通电话,“爸,我们把房子买在离家近的地方,你和我妈冬天过来住方便。”
电话一端的父亲沉默些许:“你们看着办就好了。”
离家越远牵挂越长,离家越久思念越深。问起当时上高原的决定,王希贝说,那是他十八岁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