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火炕

2023-12-14     渭南文坛

原标题:岁月留痕——火炕

岁月留痕——火炕

岁月留痕——火炕

靳玲

父亲退休后,生活在江北一座小镇上,住着老式两层楼的一楼。

父亲在屋后搭了间小房,小房的一角垒出个烟囱,盘了一盘火炕,炕边搭了灶;再把窗户卸下,打通,装了个门,小房与父母亲的卧室连在一起。

冬天,寒风一次次扑向窗户,扒着玻璃往里张望,父亲把炕烧得滚烫。我每次回家,没进门,就能听见小房里传出的笑声。父亲和母亲坐在火炕上打纸牌,“争上游”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一般都是母亲赢、父亲输。母亲赢了,高兴得像个孩子。父亲输了,乐呵呵地说:“这把不算,重来。下回我一定赢你。”母亲说:“就你那臭牌,咋能赢我!”父亲“咯咯”笑出声:“那说不准呢。等会……”父亲下炕,往灶里添柴,“看这时候,玲儿快回来了,这地瓜得烤熟”。

父亲每年种地瓜,秋天把地瓜收回家,放院里晒晒,再放进储物间阴晾。用父亲的话,“先见见世面,再奉献自己”。冬天一到,灶火一生,大锅一坐,父亲自制的烤地瓜架一放,洗几个地瓜,搁架子上。父亲特意买了个和大锅匹配的锅盖,盖上,锅沿四周塞些抹布,把气都捂在锅里,大铁锅被烧得通红,地瓜香铆足劲往外钻。

父亲坐在小凳上,往灶里添柴。这些柴都是父亲捡的枯枝和破木板,还有不知谁家扔出来的破箱子,捡回来,劈开,都成了灶中宝。灶火把父亲的脸映得红彤彤,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家离父母家不远,每周末都会回家。我推门进屋,父亲更乐了:“我说的吧?”父亲赶紧再往灶里加把柴。母亲说:“快上炕。”我鞋子都不甩,往炕上坐,真暖啊,热浪一阵一阵涌向全身,别提有多美了!

环视小房,就这盘火炕亮眼。比单人床宽,比双人床窄,上面铺着编织的草席,炕沿略高,棱角分明,很是精致。父亲笑容灿烂:“暖吧?”“暖,太暖了。”父亲抚摸着炕沿:“我是睡炕长大的,多少年也忘不了小时候的炕。”

父亲曾说,炕救过他的命。一年冬天,父亲生了病,不知是啥病,成天发抖。奶奶把父亲捂在被子里,把炕烧得冒火,后来父亲不再抖了。奶奶整个人趴在炕上大哭,边哭边捶打炕,边念叨“我的神啊,我的命啊”。那年父亲七岁。长大后,参加工作,从北到南,他再没睡过炕,但他忘不了奶奶趴在炕上的样子。

父亲曾把奶奶接到家,想让奶奶住段时间,好尽尽孝。奶奶第二天便要回老家。奶奶无论如何得睡炕,她说不睡炕,她的魂没处搁。那时我们还住着筒子楼,无处盘炕。父亲望着奶奶的背影,长叹一声。

父亲向灶里添了一根粗柴,火苗“突突”往上蹿,往烟囱里跑去。父亲关上灶门,站起来,取下锅沿挤着的抹布,地瓜香急匆匆地往外挤,在小房里弥漫。父亲烤的地瓜恰到好处,外皮略煳,剥开皮,全是蜜般甜汁,好像还冒着小泡呢。咬一口,太烫,不停地在嘴里倒腾……甜醉。父亲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每年冬天,父亲都烧他的火炕,把大铁锅烧红,烤地瓜。母亲喜欢吃,我也喜欢吃。有一年,吃完地瓜,也许是因为太惬意,竟有睡意,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父母亲坐在炕上打纸牌,他们却越来越年轻,我惊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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