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的知己、林徽因的老师、中国第一女教授,陈衡哲一生无憾矣

2019-08-21   偶像清单IdolList

民国有几段”三人行“的佳话,林徽因梁思成金岳霖是一例,另一例鲜有被提起,但其女主角却是林徽因的老师。

不仅如此,她还是中国第一位女硕士、女博士,第一批留美女学生之一,第一位女大学教授,第一位白话文女作家。另有消息称,她的白话文作品《一日》有可能早于鲁迅的《狂人日记》。

她叫陈衡哲。

拒绝缠足的不婚少女

反抗思想在年少又天资聪颖的陈衡哲身上已经开始显露。7岁那年她拒绝缠足,与母亲、女佣斗智斗勇,得以逃脱。

17岁那年,父亲替她物色了一个官二代,她拒绝嫁给素未谋面的人,父亲却认为对于女人来说自己选丈夫是”下贱“的行为,不允许女儿做这种事情。她则说”我永远不结婚“

当然,那句年少轻狂的话最后被现实打脸,父亲笑言在衙门后给她建个尼姑庵,也最终没应验。

毕竟那个时候,她亲眼见到的两段婚姻都太悲剧。一个”望门寡“(新郎婚前去世),不敢退婚,喜事与丧事同办;一个年轻丧夫后,跟小叔夫妇一起居住,不堪其辱。

女子地位低下的包办婚姻,除非娘家有势又护着女儿,或者丈夫有情有义又有话语权,或者贤惠得到夫家认可,否则很难有什么幸福可言。然而这三点,达到任何一点都很困难。

年少的的陈衡哲,看透了传统婚姻里的坑,但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正如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学什么。

但她的聪明在于,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知道怎样从现实中出发,一步步靠近理想的状态。

几番转折的探索道路

她成功地抵抗了缠足,却没抵抗住父亲逼迫学习,然而艰难晦涩的《尔雅》、《皇帝内径》,可能很好地奠定了良好的文化基础。

她成功地反抗了父亲安排的婚姻,却没抵制住父亲逼迫学医。然而这时候她似乎一下子发现了自我。

她一直在以自己的认知,探索适合自己的道路。当认知范围不断变大的时候,她的路也就越来越宽敞了。

早期她的纠结是做圣女贞德还是罗兰夫人。二者都很伟大,但结局都不太好,前者被烧死在十字架,后者上了断头台。她还是不太愿意小小年纪就赴死的。

父亲讲到的安详就义的谭嗣同影响了她,于是她内心选择了贞德,幻想自己骑着白马,带领战士们冲锋陷阵,浪漫又漂亮。

后来,太多的机会骑马冲杀,让她开始反思这种方式是否合适。战斗毕竟是残酷的,让女人显得庸俗而又暴殄天物。

这时候,另一条隐藏的路开始显露出来。

回想起小时候,父亲赶考,母亲生病,她负责写信。那时候常用的是文言文,她就开始自由发挥,读起来也很有趣味。

后来一个偶然的原因,她去了苏州见姑母,路上带着梁启超一套一百万字的书,读得酣畅淋漓。算起来,梁启超启发了她内心的渴望——学问立身,成为一名作家。

姑母是个有才华的人,见到这个能与她一起分享杜甫侄女,也是异常开心。姑母不仅与她一起聊文学,还在她得病的时候悉心照料,鼓励她走出人生中的彷徨。

在姑母的爱与温暖中,她开始”造命“。这是舅舅曾经告诉她的,生命的三种态度是安命、怨命和造命。她也曾心灰意冷过,但内心深处的不安分,让她开始“造”起来。

女人之前的呵护与温情,常常能够抵御远远超出她们承受范围的暴风雨,而这是一种天然的和默契的力量。

不可多得的命运转折

1914年,当年的清华学校面向全国招收留学女生,她抓住了这个机会。被录取之后,她同好几个教会学校的女生一起,从上海乘坐“中国号”蒸汽船去往美国。

在美国留学期间,陈衡哲的世界更加广阔,不仅学到知识,还结识了一批优秀的青年才俊,其中包括胡适和后来成为她丈夫的任鸿隽。

任鸿隽是胡适的朋友,二人共同编辑《留美学生季报》,并且把陈衡哲推荐给胡适认识。后来陈衡哲成为季报的约稿对象,胡适接替任鸿隽成为该刊物的总编,一段文坛佳话也就由此产生。

传说中,正是胡适,使陈衡哲放弃了独身主义的想法。二人书信来往十分频繁,平均3天就通一次书信,信中虽然大多是对文学的探讨,但两个年轻人的心已经渐渐靠拢。

他们的趣味事情也不少。当初因为彼此称呼问题,就有这样的对弈:

(胡对陈)你若“先生”我,我也“先生”你。不如两免了,省得多少事。

(陈对胡)所谓“先生”者,“密斯特”云也。不称你“先生”,又称你什么?不如若照了,名从主人理,我亦不应该,勉强“先生”你。但我亦不该,就呼你大名。还请寄信人,申明要何称?

(胡对陈)先生好辩才,驳我使我有口不能开。仔细想起来,呼牛呼马,阿猫阿狗,有何分别哉?我戏言,本不该。下次写信,请你不用再疑猜:随你称什么,我意义答应响如雷,决不再驳回。

但是美好的事物往往都不够坚固。正当陈衡哲沉浸在恋情之中的时候,胡适接到了家中的来信:必须回去完婚,家中已经为他定好了亲事,迎娶小脚女子江冬秀。

也不能指责胡适反抗思想不够坚定。当然,比起17岁时的陈衡哲,他似乎略显软弱。但在传统的婚姻中,女子是绝对的弱者,不反抗不足以”造命“;而男子的反抗,则多附加了一个牺牲品。

他还有仁慈之心。不忍伤害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的寡母,不忍伤害被许配给他的江冬秀。如果他学鲁迅,则世上会再多一个朱安。然而,这都没有发生。他们算是包办婚姻里唯一圆满的一对。

相濡以沫的爱与友情

任鸿隽先认识了陈衡哲,也倾慕于她。他向朋友胡适推荐了她,却无意间让二人更为相知。君子如他,终于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与风趣幽默的胡适不同,任鸿隽温和内敛,也颇有兄长之风。对陈衡哲一以贯之的爱慕、理解与支持,经得起时间、距离和凡尘陈俗务的考验。

他十分尊重陈衡哲,无论是在追求的过程中,还是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都始终给予了陈衡哲极大的个人空间,支持陈衡哲的独立思想。

再见她之时,他说:“你是不容易与一般的社会妥协的。我希望能做一个屏风,站在你和社会的中同,为中国来供奉和培养一个天才女子。

第二年夏天,当陈衡哲和任鸿隽一起踏上远洋轮船。回国之后不久,她与任鸿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任教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成为北大乃至中国第一位女教授。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胡适参加了两人的婚礼,但他的一对婚联却写得绝妙:无后为大,著书最佳。嬉皮调侃,提醒陈衡哲不要放弃事业。

胡适与二人,依然保持着甚至超越友情的知己关系。陈衡哲怀孕待产时、生下女儿之后,都有赠诗。他为女儿取名“素斐”,也有人推断源于陈衡哲的英文名“莎菲”。

陈、任与胡适“三个朋友”的友谊也历经时间的考验而丝毫没有褪色。即使在最动荡的岁月里,胡适成为全国人民的批判对象,通信不便,陈衡哲和儿女的通信便用“郝贞江上的老伯”代替胡适。

胡适,如同金岳霖一样,不能守护在心上人身边,就作为对方夫妻的知己,君子一般,遥遥相望。这或许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吧。

陈衡哲婚后不再以文学为中心,而是在全职妈妈之外,作为女学者继续写书。女学者之于女,她的名气没有林徽因大,倒也免除了被抹黑的可能。

退居二线的才女学者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因为最能够改变命运。

任鸿隽想作屏风,隔绝社会对陈衡哲的侵蚀。然而婚姻可能会让女人改变很多,这一点或许任鸿隽也十分无力。

别说那个时候,纵使现在,也有不少人认为家务与孩子是妻子的事情。虽然妻子是女教授,任鸿隽自己也身居要位,照顾孩子的事情还是落到了陈衡哲身上。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事业与家庭兼顾,但真的太难。即便是在许多事情不用亲力亲为的今天,这种所谓的兼顾或者平衡依然是压在众多职业女性心中的一座大山。

那个时候,她先后在北京大学、东南大学、四川大学任教授,后又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担任编辑工作,4次代表太平洋关系学会中国理事会出席国际性学术会议,改变了中国近代史上女学者、女思想家罕见的现实。

与此同时,作为曾经的不婚主义者,陈衡哲不遗余力地倡导女性解放。在大学任教期间,她曾针对中国当时存在的妇女问题,发表了《复古与独裁势力下妇女的立场》、《妇女问题的根本谈》等文章。

在世人眼中,这样一个旷世才女,这样一位新女性的标杆人物,应该继续高歌猛进才对。可让所有人惊讶的是,20世纪30年代后期,正在事业巅峰期的陈衡哲却突然辞职回家,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这使当时的学术圈一片哗然。

然而她自身的经历让她明白,“母亲是文化的基础”。“当家庭职业和社会职业不能得兼时,则宁舍社会而专心于家庭可也”,陈衡哲认为,妇女解放是从观念上和行动上把自己塑造成对家庭和社会有用和有益的新人,而不是自求多福,孤立地对抗家庭和社会。

当然,从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教育子女不仅是母亲的责任,也是父亲的责任。陈衡哲和任鸿隽可能有过协商与分工,也可能是当时环境的影响,没有资料提到过任鸿隽承担育儿的事情,在这个情境下无可厚非。

只是在当今的社会,不应该再出现这种把家庭责任当做一方的事情。三字经都讲“子不教父之过”,古往今来,父亲对家的都不应该只是挣钱。

对于女性来讲,如果要退一步,家也不是完全舒适享乐的地方,家庭往往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很多母亲回归家庭是为了孩子,重点不在于吃喝拉撒,而是子女的教育。父母需要足够的修养和学识,才能教育出优秀的孩子。

对于陈衡哲来说,她的回归家庭不是无奈的牺牲,而是看到了自己更重要的责任。她精心教养三个子女。长女以都获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学位,在美国任大学教授;次女以书毕业于美国瓦沙女子大学,在上海外国语学院任教,三子以安获美国地理学博士学位,在美国任大学教授。

在成就丈夫和子女的同时,她也收获了骄人的成绩。文学著作《小雨点》《西风》《衡哲散文集》相继出版,学术著作《西洋史》《文艺复兴小史》《欧洲文艺复兴史》至今都有较大的影响力。

令人艳羡的完美一生

陈衡哲与任鸿隽恩爱一生,任信守自己的诺言,无时无刻不在照顾宠爱着这个“天才女子”,夫妻相携走过41年的风雨沧桑。陈衡哲的悼亡词记载着这段深情:“何事最难忘?知己无双;人生事事足参商,愿作屏山将尔护,恣而翱翔。山倒觉风强,柔刺刚伤,回黄转绿孰承当?猛忆深衷将护意,热泪盈眶。”

陈衡哲一路走来,不断的超越他人,也超越了自己,似乎聚上天的万千宠爱与眷顾于一身,超凡的天赋与颖悟、强硬决绝的个性、过人的勇气与冒险精神……她是社会变革中“试图在漩涡中掌握自己命运”的那部分人,当时跟她有类似幸运的女性可谓凤毛麟角。

在1976年的时候,这位才女终于寿终正寝,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发光发热,在当时的一众女性中虽然显得特立独行,但是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骨。相信在我国传奇女子的历史上,少不了关于她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

王道:陈衡哲 湖山依旧正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