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南大理古城東南近郊的洱海西岸,有這麼一個白族村落,它依山傍水,風景如畫,終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這就是大理龍龕村。村裡的百姓信奉的本主是南詔第八代國王蒙世隆。
蒙世隆雖然在歷史上是個有爭議的人物,力挺者說,世隆"剿除賊寇永鎮邦,功高無比德難量";力貶者說,"南詔之亡,非亡於勸隆舜,實亡於蒙世隆"。但在龍龕村,蒙世隆卻被人們置若神明,村民們堅信,龍龕村在歷史上之所以富足有餘,就是因為受了本主蒙世隆的庇佑。
本主是白族地區供奉的村舍之神,被認為是本地區的保護神。一般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也可能是某位天神。這是白族人民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的一種表現形式。那麼,龍龕村的本主為什麼會是南詔國皇帝呢?
讓我們去龍龕村實地考察一下吧。
從大理古城南門附近租了一輛自行車,我一路騎行到龍龕村,大概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快到龍龕村時,老遠就看見豎立在村口的牌坊了,上面寫著"龍龕"兩個大字。進入龍龕村,我發現,這裡到處都是白族青瓦白牆的建築,很惹人注目。
我先在村裡轉了一圈,感覺龍龕村不是很大,但其實這只是龍龕的龍下登村,龍龕村下轄19個村民小組,周邊許多村落也算龍龕村,包括龍上登村。
一些白族老人在村裡的小廣場上納涼,他們坐在樹陰下,悠閒自在地低聲交談著,不時發出會心的笑聲。看上去非常祥和。
我走過去,和她們打了招呼,開始閒聊。當談到村裡的本主時,一位老人說,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龍龕村之所以尊南詔國皇帝蒙世隆為本主,是因為世隆皇帝年幼時,曾在我們村藏匿過。大家對他感情深呀!看來,這龍龕村藏匿過南詔國皇帝蒙世隆的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蒙世隆是南詔第七代國王勸豐祐的兒子,傳說,世隆降生時,他的一隻小手掌緊緊握成拳頭,人們用力將他的手指掰開後發現,在他的掌心裡寫有一行大字:"通蕃打漢。"不知這傳說是南詔白蠻大姓勢力向外擴張的心理需求的反映,還是確有此事。反正蒙世隆即位後,就向唐邊境發起了戰爭。他因唐懿宗不予冊封而心有芥蒂,於公元860年與唐決裂,自己稱帝。史稱景莊皇帝。
蒙世隆年幼時,他的父親勸豐祐為了保護幼子不受朝中權臣的左右,決定將兒子送到洱海邊的小漁村李家莊藏匿起來。勸豐祐派人將兒子託付給了村中的一對孤寡老人,並暗中安排了一些張姓、段姓、楊姓家族的人住到村上,保護老人與自己的兒子。
村裡的人不明就裡,都當世隆是老人收養的孤兒,所以,每到逢年過節,村裡人都會將自家的食品美味送到世隆家中,不停地接濟他們祖孫三口。世隆和村民們和睦相處,日子過得倒也甜甜美美。
世隆從小生性好動,老人就讓他師從石門村的武士,練習十八班武藝,並讓他跟隨村裡的段姓先生識字讀書,學習歷史知識和白族的倫理道德。世隆聰慧好學,進步飛速。
世隆長到少年時,國王勸豐祐派人到李家莊敲鑼打鼓地去接他回朝,村裡人這才發現,這個和他們朝夕相處的少年,原來是南詔國王子!世隆本人也吃驚不小。他念及父老鄉親的養育之恩,不願回去,在人們的勸說下,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為了表達他對村民的感恩之情,世隆即位後即下御詔將"李家村"改名為"龍龕",於是,龍龕這個村名就一直沿用下來了。到現在,村裡有塊大石頭上還刻著"龍龕,因世隆皇帝得名"幾個大字。
除了為村子改名,世隆皇帝還御賜千傾良田給龍龕,並免除了當地百姓的各種稅賦。龍龕百姓從此安居樂業,衣食無憂。為了表達他們對世隆皇帝的敬愛之情,他們將世隆皇帝尊為本主,世代供奉。
每年農曆的七月十四日,是龍龕村的中元節,村民們為了表達自己得本主世隆皇帝庇佑的感恩之情,以及對祖先的敬仰,每到這一天,人們就會在村子裡舉行"耍香龍"和"蓮池會"儀式,祭祀本主和祖先。這是龍龕村獨有的村落集體祭祀活動,在周邊的村莊裡,人們大多是在家裡舉行家庭祭祀。
祭祀活動的開端,是"接祖",一般由年長的白族婦女主持接祖儀式。祖先返回家中以後,就開始進行日常的祭祖活動,被稱為"供祖"。一日三餐都要供祖。每到這幾天,家裡人一般都不會外出,而是和祖先同吃同住。
從七月二日起,人們要為祖先做"包",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行囊,是七月十四給祖先燒送的東西之一。據說,這些"包"都是要送到陰間的銀庫里去的。所以要在"包"上依次填寫收包祖先的名諱和後代子孫的對應稱呼表。並且要用毛筆認真填寫。與此同時,也要給祖先做"衣服",這些衣服是用五色紙剪成的,上面也要寫上祖先的名諱。
到了七月十四這天,是祖先請客的日子,家庭祭祀開始,要先給祖先做"八大碗"飯菜,然後一邊念誦"包",一邊將念完的"包"和"衣服"丟進火盆燒掉。
燒出的灰燼要等七月十五大理東嶽宮會時,帶過去倒入宮會的一條河裡,讓灰燼順流而下,漂進洱海,以便祖先接收。
到了七月十四傍晚,村落集體祭祀活動"耍香龍"儀式正式開始,村民們聚集在龍龕上登村的本主廟和下登村的海晏庵,準備出發。那些早早用稻草紮好的香龍,包括龍頭、龍珠和龍身、龍尾,會被村裡的年輕人高高舉起,然後焚香點燃,由身著盛裝的白族少男少女在前邊開道,年輕人緊隨其後,並開始舞動手中燃燒的香龍,一時間,火星四濺,香龍狂舞,鞭炮齊鳴,鑼鼓聲聲,整個村裡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
龍龕在白語中意為"龍穴",也就是龍居住的地方。有專家認為,除了娛樂祖先,耍香龍儀式還和村落龍崇拜有關,這是白族村落在現代社會中保留的一種古老的社會記憶。至今,村裡的影壁牆上還書有「騰蛟起鳳」幾個大字。
而村落祭祀活動中的"蓮池會",則是由村裡的婦女主持的,祭祀過程中的"拜經"和"撒米粥"等行為,據說,只是一種象徵性的表演行為。
這麼一個地靈人傑、有著悠久歷史和傳統文化的白族村落,2018年,被評為"全國生態文化村"。它背靠蒼山,面朝洱海,全年平均溫度16.1C°,空氣品質非常好,不僅環境優美,各種農作物也長勢良好。我進村時,在路邊的農田裡還看到有農民在清洗剛收割的芹菜,看上去非常鮮嫩。
據說,這裡種植的都是無公害蔬菜,南詔皇帝蒙世隆在位時,宮廷里的御用蔬菜,都是從龍龕村運過去的。足見這裡的農作物一直都是長勢喜人,說明這個地方很宜居,尤其是夏天,到這裡避暑是絕好的主意。據說,著名歌手王菲曾在這裡租房子準備來此度假,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電影《心花路放》的主要取景地就在龍龕村,卻是千真萬確真的。影片中,有大段的場景都是在這裡拍攝的,展現了洱海西岸的絕美景色和白族人民的生活場景和他們的服飾特徵。
電影中"梧桐客棧"的原型客棧,據說就在龍龕碼頭附近,影帝徐崢、黃渤和演員袁泉等都曾來村子裡拍過戲。
龍龕古渡,是村裡最美麗的地方之一。穿過村子,到了洱海邊就能看到這個古渡碼頭了。這裡有人在洱海邊垂釣,也有人在拍婚紗照。陽光照在洱海上,十分耀眼。
這裡的洱海明顯清靜了許多,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有一些又細又高的樹亭亭玉立地生長在水中,樹影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有些滿園春色關不住的感覺。我忽然覺得,眼前的畫面像極了俄羅斯現實主義畫家列維坦的著名畫作《春潮》,也是這樣的湖水,也是這樣的樹木,也是這樣的倒影,也是這樣從畫面中涌動著春的氣息。原來,中國洱海的美,和俄羅斯湖水的美,有異曲同工之妙。
難怪當年勸豐祐國王要把自己的兒子藏匿於此了。這裡是神仙也會眷顧的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