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天下之莊嚴,極人間之煥麗:地宮裡多得是前所未見之寶

2019-10-28     國家人文歷史

文 | 李崇寒

1987年釋迦牟尼真身指骨舍利的重現令法門寺名聲大噪,作為大唐皇家寺院,其地宮是世界上目前發現時代最久遠、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佛塔地宮,隨之出土的上千件奇珍異寶更是創下多項之最,解答了一些長久以來學術界只知其名不知何物的考古問題。將文字記載實物化,使人肉眼得見,領略其中的人文精神,是法門寺考古發掘的最大魅力。

可現存諸多中外交流產物中,習近平為何偏偏選擇法門寺琉璃器——看似和當代玻璃碗盤相似的尋常物件來詮釋多元文明的交流互鑒?用「法門寺伊斯蘭琉璃器規格之高、數量之眾、造型之精美、年代之久遠全球罕見」來解釋恐怕再合適不過。大英博物館、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也有類似的琉璃器,但都沒有法門寺出土的品類全、品相好、出土地明確和紀年清晰。若是以「震驚世界」形容法門寺地宮埋藏千年的大唐寶藏,其中最能擔當此譽,在世界範圍內屬於重大發現的,當屬一件罌粟紋黃色琉璃盤,它是世界上迄今為止發現最早的釉彩琉璃,它的出土,把世界生產釉彩琉璃的時間,從12世紀提前到9世紀,足足上推了300年。

中國製造琉璃歷史悠久,春秋戰國時代墓葬中有許多琉璃裝飾品,但技術不夠成熟,透明度不夠,漢魏之際有很大進步,光澤之美卻趕不上「西方來者」。當時琉璃製造工藝發達之地在羅馬,順著絲綢之路,那些光色映微的琉璃迅速占領中國市場,觀者見之,莫不驚駭,以為神明所作,中國琉璃地位不保,愈發不受重視。琉璃的魅力不僅在晶瑩剔透的光澤、變幻神奇的色彩,更重要的是它蓄納了佛家凈土的光明與智慧,是供佛修行的聖物,故被唐僖宗選來供奉佛祖,放置地宮後室,物帳碑上記載有瑠璃缽子、瑠璃茶碗、瑠璃碟子等物。從出土情況來看,這些琉璃器物均有氣泡,說明為人工燒造而成,國產琉璃器有兩件:淡黃綠色茶碗(迄今為止所知最早的國產琉璃茶具)、淡黃色茶托,其餘皆為早期伊斯蘭琉璃。

鎏金飛鴻球路紋銀籠子,法門寺地宮出土

為什麼這麼說?眾所周知,中東地區是琉璃製造工藝的發源地,早在公元前2500年埃及人就已開始生產琉璃,之後的腓尼基人、羅馬人、敘利亞人等掌握了精湛的琉璃製造技藝,羅馬帝國衰亡後,波斯帝國進入強盛的薩珊王朝時期,琉璃製造業空前興旺。無論是羅馬還是薩珊琉璃,絕大多數器物呈無色、淡綠、泛黃或翠綠色,很少有法門寺琉璃器所呈現出的藍色(以深藍為主)。這一點,只有在伊斯蘭琉璃器中極為突出,而後者在繼承羅馬和薩珊傳統基礎上,又形成了貼花、釉彩、刻紋、彩繪、描金等獨特的工藝體系,將伊斯蘭文明中特有的圖案如菱形方格、楓葉、團花、半圓形、連弧形等賦予其上,為出土琉璃實物打上伊斯蘭的標籤。最能證明其伊斯蘭特色的當屬兩個藍琉璃盤(四瓣花藍琉璃盤、楓葉紋描金藍琉璃盤)中心所繪的「米哈拉布紋樣」,米哈拉布是阿拉伯語音譯,即清真寺大殿中的「壁龕」,也稱「凹壁」,下邊為長方或正方形,龕楣為尖拱形,而兩盤中均刻有四瓣花,形似四個尖龕楣,共用一個正方形方室,巧妙構成了四個「米哈拉布紋樣」,透露出莊嚴肅穆的氣息。

這批琉璃器出土前,國內已知最早的伊斯蘭琉璃出自11世紀30年代建造的瑞安慧光塔和安徽無為塔,比唐僖宗供奉給佛指舍利的時間晚了160年。它們的出現,「不僅填補了唐長安缺少伊斯蘭文化遺物的空白,而且為鑑別早期伊斯蘭琉璃提供了重要標尺。」 據載,自唐永徽二年(651)至貞元十四年(798),大食(即阿拉伯帝國)遣使來朝者計39次,貞元十四年後,河西走廊的絲綢之路阻滯,此後77年間,一直到僖宗元年(874),大食再無遣使朝貢的記錄,有學者推測,這批琉璃很可能經海上交通的「陶瓷之路」「香料之路」輸入中國,而後被唐僖宗選定同國產琉璃茶具一道禮敬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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