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淚目!一個鄂爾多斯女孩的愛情故事刷屏了!

2019-10-17     准格爾旗發布

一個伊旗女孩的愛情故事

我的高中是一所職業高中,坊間叫伊金霍洛旗第三中學,其真正官名叫伊金霍洛旗畜牧職業中學。可惜,這所中學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但是這所中學培養出的農牧人才卻還是鄂爾多斯今天從事農牧產業的中堅力量。那個大名鼎鼎的「敏蓋白絨」山羊,就是我們老校長和數代學子精心培育出來的。

與所有人高中一樣。在一個萬物豐收的秋天,我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匯聚這所中學高中225班。在那個年代,畜牧獸醫這樣的專業培養目標,主要是新時代農民。你想,大家讀書就是為了脫離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哪有讀書就想當農民的。所以,我們這樣的學校招生很困難。全班只招了17個人。但這17個人全是從伊克昭盟各旗招來的。

阿斯爾,蒙古族,鄂托克旗早稍鄉。個子很高,皮膚黝黑,但性格內向,不善言辭。當我去學校報道時,阿斯爾比我早到一天。我在教務處報完名後,分配到76號宿舍,我從老師那領了鑰匙,推門進去,只有阿斯爾一個人在。阿斯爾很熱情,幫我鋪好被褥。兩個人就閒聊起來。可能就是這種比其他同學早到的緣分,使得我們兩個成了要好的朋友。由於阿斯爾的內向性格,在接下來三年高中生活和以後同學交往中,我成了阿斯爾最要好的高中同學。

開學第一天。我們不約而同發現,我們班不僅人少,女生更少。全班僅有4個女同學。班主任陳東平老師主持了第一次班會,大家每人進行自我介紹。介紹完才發現當天只有16個同學上課。陳東平老師說,今天只有16位同學,還有一個叫章燕芬的女同學沒有來,他這幾天家裡有事。雖然報道了,估計下星期才能來上課。

下課後,一位叫高延亮的同學悄悄和我們說,章燕芬怎麼會來我們這樣的學校?我們問,章燕芬什麼來路?高延亮說,我和她同鄉,她爸是上灣某國有企業一把手。不僅她家庭背景顯赫,關鍵是她長得漂亮,是我們初中那所學校的校花。聽高延亮這麼一介紹,大家對章燕芬的到來便多了幾分期待。

一個星期後,星期日下午。我們幾個人從學校餐廳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校門口圍攏了很多人。我們正在好奇,學校要來什麼領導視察嗎?我們也聚攏過去。這時,才發現是旗里到我們學校所在鎮的班車。班車旁站著一位窈窕少女,一整齊的小劉海,皮膚白晳,小圓眼,櫻桃小嘴,身著粉色裙子,腳穿白色球鞋。高延亮說,這就是章燕芬。一瞧,這是標準的城裡姑娘,讓我們這些農村來的山裡娃,感覺天使來到人間了。我們班幾個女同學正幫著她拿行李。這一幕,是我們以後同學聚會必說的話題。

第二天早自習,章燕芬和其他4個女同學一進教室。所有男同學不約而同鼓起掌來,使得女同學們臉露緋紅,都不好意思進教室了。自習課中間,班主任陳東平老師走進教室,正要介紹章燕芬同學。結果,我們體育班長吳江平說,陳老師,我們早認識了,她叫章燕芬。全班同學哈哈大笑。陳老師來了一句,「標準一群灰猴。」大家笑的更爽朗了。

章燕芬同學的到來,對我最大影響是我覺得我們學校高大上了,我們專業高大上了。我想,章燕芬這樣家庭背景學生都來我們這上學,說明我們學校牛。她都來學我們這樣專業,說明我們這個專業好。具體怎麼好?當時也講不出來。現在看來,就是就業前景好。

不單我這樣認識。我們學校領導也這樣認識。每周升旗講話,五四青年節表彰獎勵發言,總是章燕芬。章燕芬已經不屬於我們班優秀代表了,她是我們全校優秀代表。連政教主任訓導我們時,都這樣說,你看,你們與章燕芬比比……用今天的話來講,章燕芬就是那個最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章燕芬的到來,使我們班愛情開始慢慢萌動。追章燕芬的男生都數不過來。我們那時候談戀愛不像現在手機呀,微信呀。只能寫情書。以我現在估計,章燕芬每天收到的情書不下10封。不但我們班男同學寫,高二、高三的男同學也寫。有給章燕芬桌膛里每天塞一個雞蛋的,有主動給打飯的,有送日記本的,有對天發誓的,每天都有五花八門的故事。一次,我們正在跑操,突然學校外牆黑板報上圍著一堆人。大家在看什麼呢?湊過去一看,才發現有個男同學給章燕芬寫情書。但給錯人了。那人把章燕芬名字撕了後,把信內容貼在了牆上。引來全校圍觀,那個男生名字落款卻在紙上。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家有暗戀的,有表白,有專心致志學習的。一天,我和阿斯爾去學校旁一樹林進行晨讀。阿斯爾突然說,你文筆好,幫我寫份情書吧。我沒想到阿斯爾愛情種子也發芽了。我問,幫你寫可以,但你得告訴我給誰寫。阿斯爾卻不告訴我他喜歡誰。他越不說,我越想知道。我把我們認識的大部分女同學名字說給他聽,我說我猜對,他就點頭。結果,幾天時間,他天天搖頭。過了一星期,我和他說,你不告訴我誰,我沒法寫,我得把你的思想表達出來。這樣,他才告訴我。他喜歡章燕芬。他告訴我時,我正在喝炒米,差點沒把炒米噴了出來。我思考了好幾分鐘說,可以,可以。

阿斯爾是我好友,這實際是我應付他的話,我不想傷害他。在我當時看來,阿斯爾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章燕芬那麼多人追,都被她拒絕了。以她之美艷,家庭背景,不說阿斯爾了,就是把阿斯爾強幾倍的人也不一定能追到章燕芬。阿斯爾沉默寡言,學習也不是很突出。怎麼想?感覺這是阿斯爾一廂情願。這件事,不知道折磨了阿斯爾多久,反正高一一學年我也沒想通。

但顧及同學面子。我還是幫阿斯爾寫了一封所謂情書。我寫在草稿紙上,他謄寫了一遍。但是可能阿斯爾和我想的一樣,他根本沒有那樣的自信心去追章燕芬。這封情書一直夾在課本里,不敢給章燕芬。一天,我說這樣吧,我給你把章燕芬叫出教室,你親手遞給他。他鼓足了很大勇氣說行。我進了教室說,章燕芬,阿斯爾叫你有事,在教室外面等你的了。章燕芬嘟了一句,有什麼事不能在教室說。我說,可能不方便。然後章燕芬就出去了。結果一分鐘不到回到了教室。然後給我來了句,你搗什麼亂?後來,我問阿斯爾,我說你把情書給了嗎?阿斯爾說,我沒敢。她出來問我找她有什麼事?我說,沒事,你回去吧。然後章燕芬就回去了。聽了阿斯爾的敘述,我半天沒說出話來。

到了高二,高年級走了。低年級又來了。追章燕芬的男孩子越來越少了,關於她的八卦幾乎聽不到了。只是她還是我們班,我們學校代表,出現在學校的各類活動中。但是除了學習,她變得形單影隻,自己一個人來教室,一個人回宿舍。也沒有人給她打飯了。她有了更多時間,和我們每個同學聊天,我們感覺那隻空中的天使正在落地。

高三,每個同學都在題海中遨遊,生怕自己上不了岸。大家對彼此關注更是日漸減少。

高三畢業,章燕芬參加了工作。這份工作在我們今天看來,也是一份相當不錯的職業。阿斯爾完全按照學校培訓目標畢業了,準備回鄂托克旗做新時代牧民,是全班同學中唯一一個學以致用的。我們幾個,有的參加了工作,有的開始了大學生活。

上了大學後,我和章燕芬通信多了起來。我在信中說,你的工作我們人人羨慕。她說,她還覺得讀書好。就這樣,我多介紹我在大學學習情況。她多介紹自己工作情況。大二時,我突然收到章燕芬來信,信中介紹說,阿斯爾去上灣了,來看她。我回信說,阿斯爾喜歡你,高中時就喜歡你。然後我就把高中時阿斯爾想追章燕芬的事說給了章燕芬。與此同時,我又通過章燕芬給阿斯爾寫了一封信,大意是,這份感情不現實。還不如讓章燕芬幫你找一份穩定工作,可以考慮不回牧區生活了。

大三時,我收到章燕芬寄來的長信。足足寫了20多頁。信中說,收到我去年的信才知道阿斯爾來上灣找她,是追她那個意思。章燕芬信中說,有一天,她在辦公室上班,突然門衛打電話給她,說有個同學找她。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誰找她。出大門一看是阿斯爾。她也沒多想,中午請阿斯爾吃了飯。問阿斯爾來上灣做什麼?阿斯爾說,想找個工作。同學來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章燕芬當時在上灣租房住,還有一個女同事與她合租。順便在旁邊修理鋪給阿斯爾租了一間。章燕芬認為,找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阿斯爾白天出去在街上轉,看有沒有合適工作,順便買點菜,回來後就把章燕芬和她同事飯做好了。阿斯爾雖然出生於牧區,但是做飯功夫相當了得。特別是燉魚,自己調料,每次做出來有滋有味,是章燕芬和同事最欣賞的一道菜。就這樣,日子如同流水,慢慢而過。章燕芬每天還上班、下班,阿斯爾每天去給章燕芬和同事做飯,一日兩餐,她們也默默習慣了。

每晚吃完飯,三個人就去附近公園散步。每天散步,兩個女孩就是聊工作、聊同事、聊私房話。阿斯爾也不和兩位女孩聊天,就悄悄跟在她們後面。只有章燕芬問話了,他才緊要答一句。但是天長日久了,章燕芬同事和章燕芬說,燕芬,你那個男同學是不是喜歡你?章燕芬說,不可能吧。一次,章燕芬同事和阿斯爾開玩笑說,我們倆個,你喜歡誰?阿斯爾半天紅著臉說,章燕芬。章燕芬同事把這個事情和章燕芬講了,章燕芬和同事一句話也沒說。會心的笑了一下。

從此,章燕芬和阿斯爾單獨散步的機會越來越多。但兩人都沒有向對方表達愛情方面的意思。大約到了農曆7月份,章燕芬一天晚上跑到父親辦公室,和父親聊了一會天。然後說,爸爸,我有個男同學,來上灣好長時間了,想找份工作。找了幾個月,也沒個穩定工作,只能打打零工。父親抬頭看了章燕芬一眼,然後說,那個阿斯爾,我知道,等有合適工作再說。對於父親未置可否態度,章燕芬高興極了。

在接下來時間裡,章燕芬隔三差五就往父親那裡跑。去和父親說阿斯爾工作的事。有一天晚上,父親突然來到章燕芬租房處。支開章燕芬同事,父親和她攤牌,他絕不同意章燕芬和阿斯爾戀愛,也不允許她在外面租房住了,要求搬回單位宿舍。父親性格章燕芬是了解的,父親不同意,是任何人說服不了的。但從另一方面講,她和阿斯爾也不算談戀愛,倆個人都沒拉一下手,也沒有向對方表達過愛意,哪怕一丁點。

那一年中秋節,上灣月亮特別圓,特別亮,照在煤城的大地上,清潔而明亮。章燕芬和阿斯爾兩個人漫步在公園。章燕芬問阿斯爾,今晚月亮漂亮嗎?阿斯爾說,牧區每月都能看見這麼漂亮的月亮。章燕芬突然從後面抱住了阿斯爾。然後問,阿斯爾,你真的喜歡我嗎?阿斯爾說,我僅僅是愛你,我覺的我的命都是你的。章燕芬說,你愛我,你敢偷偷帶我走嗎?阿斯爾遲疑了一下,問那工作怎麼辦?章燕芬說,工作我不要了,父母我也不要了。你這輩子必須對我好。阿斯爾使勁點點頭。

就為了這一句承諾,章燕芬跟著阿斯爾私奔了。

幾天來,章燕芬沒有來上班。一開始大家也沒在意。但是一星期過後,章燕芬父親聽說後。來宿舍找章燕芬,結果發現,章燕芬早搬走了。與章燕芬同事一打聽,得知章燕芬與阿斯爾走了,可能回鄂托克旗了。章燕芬父親氣得大病一場。章燕芬母親說,女兒必竟是個孩子,不行,我想辦法找回來。章燕芬父親說,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章燕芬和阿斯爾回到了鄂托克旗草原,回到了阿斯爾老家。處在熱戀中他們看到草原、落日、土房都如此美好,只要兩人能在一起,沒有什麼困難阻擋他們。每天放牧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兩人騎著馬,趕著羊群,看著羊兒吃草,天南海北聊天。中午,章燕芬回去做飯,阿斯爾則去轆轤井用馬掉水上來,飲羊。隨後,羊群成群圍起來午休。阿斯爾則回去吃飯。下午,阿斯爾負責去趕回羊群。章燕芬則打理他們的菜園。晚上,兩人坐在黑白電視前看《新白娘子傳奇》。在章燕芬和阿斯爾看來,他們可能就這樣一輩子生活在草原,白頭偕老,共渡終生。

但生活終究是現實的。草原本來就孤獨和寂寞,生活本來就繁瑣和物質。當地年輕人迅速融入城市化,都去城市打工生活。而他倆青春卻與草原融為一體,在草原上一呆就是三年。後來,章燕芬回憶起這段生活時說,2萬畝草原她轉變了。哪塊有老鼠,哪裡有石頭,哪個山坡長草,哪裡下雨積水等等,她都非常熟悉。這裡是她愛情的草原,她們的愛在這裡紛狂生長。

一天,章燕芬感冒了。阿斯爾想去鎮里給章燕芬買藥,但家裡沒有錢。阿斯爾就找附近鄰居去借5元錢。但鄰居們認為兩個年輕人呆在家放牧沒本事,怕還不上這5元錢。找了好幾家,都沒有借著。後來,阿斯爾殺了一隻羊,去鎮上賣了點錢,買回一大堆藥。這件事,徹底改變了章燕芬的人生觀,也改變了他倆生活軌跡。章燕芬和阿斯爾商量後,決定外出打工。

當時正值秋天,阿斯爾他們找到了一個幫人家挖甘草的工作機會。兩工人去幫別人挖了一個月甘草。到了中秋節,老闆和工人們都要回去過節。但放在草原上甘草又怕被人偷。老闆說出100元錢,誰願意留下來下夜。章燕芬想也沒想,說我們留下來。那年中秋節,兩人留在草原上,吃完煮掛麵後。兩人穿著黃大衣躺在甘草堆上,依偎在一塊說著情話。那晚的月亮同樣皎潔,那晚的月亮同樣明亮,如同他們離開上灣時那晚的月亮。

到了冬天,兩人便來到棋盤井。阿斯爾在棋盤井一石料廠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內容就是給記錄有每天每輛車運出去多少石料。工作雖然輕省,但是離棋盤井鎮很遠。一個月回家一次。章燕芬說,他們當時租的一個南房,靠燒炭火取暖。對於她這個大家閨秀來說,一切困難都可以適應。唯獨打炭這活是她最愁的。每次打炭,她都哭一次,是委屈,是艱難,她一直說不清。後來,她找了一家服裝店,開始給別人打工。兩人總算安頓了下來。一晃又是三年。

這年過年,兩人回到鄂托克草原。阿斯爾父母與倆人商量說,你倆這樣下去不行。你們婚事還得辦。燕芬家長不同意,我們老倆口去找,哪怕我們跪下磕頭也行。章燕芬說,我們的事自己處理,不為難兩位老人。正月初三,兩人坐班車回到了伊旗阿鎮。

走進闊別6年的寬大院落,章燕芬父親正在掃院。章燕芬叫了一聲爸。章燕芬父親抬起頭看了一眼,一言未發,繼續掃院。聽到女兒聲音,章燕芬母親急忙從家裡迎了出來。章燕芬還未將媽叫出口。母女倆抱在一塊痛哭起來,6年生活的酸甜苦辣,6年日夜的相思想念,在此,彙集在熱淚中流湧出來。

中午飯後,章燕芬來到父母房間,希望父母支持她的選擇。章燕芬父親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沉默不語幾十分鐘後,面對即成的事實,章燕芬父親說,你可以繼續走,也可以留在這個家裡。留在家裡條件是你們斷絕關係。章燕芬選擇繼續回棋盤井。但章燕芬母親抱著章燕芬不讓走,苦苦請求女兒,你留下來,讓阿斯爾先回去,然後慢慢做章燕芬父親的工作。

僵持了兩天後。阿斯爾和章燕芬進行了長談。章燕芬說,父親老了。我留下來陪幾天父親。你先回去。我找到戶口本回鄂旗咱就結婚。就這樣,阿斯爾帶著無限遺撼回到了棋盤井。

但事情並沒有如章燕芬和阿斯爾期待的方向發展。章燕芬父親迅速找朋友在另一家單位給章燕芬安排了工作。幾個月後,章燕芬擁有了自己私家車,那是一輛紅色馬自達6,她是我們同學當中第一個買車的。再到後來,在平房還很「奢侈」年代,章燕芬買下了樓房,她也是我們同學當中第一個買房的。生活不斷變化,他們人生軌跡也迅速分離,從不同車道上開始行進。

剛分開第一年,他們天天打電話。時間一長,電話就變成兩三天打一個了。再後來,電話變成一個月打一回。再到後來,電話越來越少了。這樣過了三年,阿斯爾和章燕芬先後結婚了。再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聯繫。

等他們再一次見面,已經是同學畢業十五周年聚會上。那天,我們重回母校,再次聚首。憶過去,笑語連連;展未來,胸懷大志。在晚餐期間,我們讓章燕芬喝酒,章燕芬堅決不喝。阿斯爾又回到了牧區生活,更是沉默寡言。他坐在章燕芬旁邊,同學們過來勸酒,他站起來就替章燕芬喝。酒過三巡,要求每人獻歌一首。阿斯爾最拿手是草原歌曲,但他沒唱草原歌曲,唱了一首當年流行的《苦咖啡》,「愛你就像大風往北吹,吹落我對你的相思淚,離開你的那天大雪滿天飛,可惜我連頭也沒敢回,如今你的身邊還有誰,是否有人為你擦乾過淚水,是否還有人陪你去喝,不加糖的苦咖啡……」

那天晚上,阿斯爾喝多了,到最後酩酊大醉。我把他送回賓館,他拉著我的手痛哭起來。我問有什麼委屈,阿斯爾只搖頭,接著一個勁哭。我以為喝多了,安慰了幾句,便回家了。第二天中午,我們另一個同學在旅遊區還安排了一頓午餐,但阿斯爾沒來參加,他返回鄂旗了。

同學聚會後。我們之間聯絡多了起來。每次喝酒,阿斯爾總是替章燕芬喝。每喝必醉。後來,我們都習慣了。其他同學和阿斯爾開玩笑說,有什麼想法表達出來?阿斯爾愣了半天,我沒本事,什麼也幫不了章燕芬,只有喝酒能幫她。一句話,說得我們眾人無語。

冬天,鄂爾多斯大降了兩天雪,滿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章燕芬做了一個小手術,住進了伊旗醫院。我們同學得知後,相約去看看章燕芬。我隨手撥通了阿斯爾電話。阿斯爾說他去看看有沒有班車,如果有,他也下來呀。中午我們去伊旗醫院看了章燕芬,順便在附近酒店計劃過個陰天。星期天加上陰天,飯局一直持續到下午4點多鐘。突然,我電話響起來了,我一看是阿斯爾。我說,阿斯爾來了。 我沒喝酒,便開車去西出口接他。見到他,我驚呆了。阿斯爾渾身是雪水打濕後結成冰塊,臉凍得紫一塊青一塊,牙齒抖得連話也說不上來。我說,你怎麼來的?他說,下雪班車不通,他騎摩 托車來的。

我將他連忙拉進車裡,打開暖風。一上車,他就問我,燕芬病得嚴重嗎?我說沒事,小手術。我說,你這不要命了,下雪了,改天來。他說,接到我電話。他騎上摩托就走。雪天路滑,不知摔了多少跤。摔倒,爬起來繼續騎上走,背雪的地方,騎不了就下來推上走。他當時有個信念,就是爬也爬回伊旗。一席話,說得我熱淚盈眶。回到我們吃飯飯店,大家看到阿斯爾這個模樣,班長說了一句,你傻呀。

阿斯爾吃了一口飯,暖和一下,便讓我和他去醫院看章燕芬。路上,他問我給買點啥合適?我說,水果和禮品我們都提了。你給買束花吧。阿斯爾臉紅了,我從來沒有給女孩子送過花。我說,那更要送花了。買了一大束鮮花,阿斯爾卻怎麼也不好意思拿,讓我替他拿到門口。我們抱著花來到病房門口,阿斯爾抱著走進了病房。本來原來還想好了幾句祝福的話,但看到病床上的章燕芬,阿斯爾卻哭泣了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接過花,放在床頭櫃。章燕芬說,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給我送花。阿斯爾手足無措站在床邊,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簡單聊了幾句,我們就離開了病房。

一天,我正在東勝參加一個文化活動。突然接到阿斯爾愛人打來電話,說阿斯爾去寧夏販羊皮,皮卡車追尾大貨車,人已不再了。我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我緩過神來說,同學這邊我通知安排,希望她節哀。接下來,我給同學們逐一打了電話。在怎麼通知章燕芬問題上,大家莫衷一是。我還是決定親自去找她。

此時,章燕芬已是某企業副總裁了。我來到她辦公室,她正在給部下布置工作。布置完後,起身給我倒水,當我說出阿斯爾車禍後,她怔了一下。一滿杯熱水滑落在她手上。大約一分鐘後,她突然「哇」得一聲號啕大哭起來,驚的一樓層同事紛紛從她辦公室涌了過來。她一句話也沒說,大約哭了2個多小時,情緒才稍稍緩和下來。我說後天出殯,你是否參加?她對是否參加這件事很糾結。經過一夜思考,她決定還是參加。

第二天,我們從伊旗出發前往鄂旗。我們同車,章燕芬說,阿斯爾出事那幾天,她莫名心慌。特別是阿斯爾出事那晚,她夢見阿斯爾身上有好多蛇,怎麼趕也趕不開。我說,也許是心有靈犀。到了鎮上,章燕芬卻怎麼也不走了。也許她接受不了這事實。也許她不相見阿斯爾父母。也許她不忍心再見那片留住她青春的草原。也許……最後,她也沒有去,她在鎮上住了下來。第二天,我們參加完喪禮,返回鎮上接上章燕芬。一路上,我們幾人一句話也沒說。車裡播放著那曲《苦咖啡》,「我想著你的美,想著你的淚,想著你陪我喝的苦咖啡,只要你快樂,就是我的安慰……」

一年後。我正在圖書館看書。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走出圖書館,回了過去。對方說她是阿斯爾愛人,讓我去趟鄂旗。我問有事嗎?她說有事。我說你在電話里說,她說不方便電話說,是有關我們同學之間的。我想,阿斯爾和章燕芬早年談戀愛的事,阿斯爾妻子知道,還能有什麼事?星期六,我和另一個同學許遲開車到了鄂旗。在阿斯爾牧場,我們見到了阿斯爾妻子和兩個孩子。

寒喧後,阿斯爾妻子從裡屋搬出一木柜子。說,這是阿斯爾遺物,前兩天收拾家才發現,是給我們同學的。我打開一看,天啊,那是一封封相思書,一封封永遠沒有寄出的情書,足足有一箱A4紙那麼多,幾千封。我不知道阿斯爾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也就是說阿斯爾和章燕芬分開後,他幾乎每幾天就寫一封情書寄託相思,直到生命最後幾天還在寫。每一封,愛滿滿,情濃濃。如,芬,今晚你睡了嗎?一定要用熱水洗腳,這對你頭疼治療有好處等等。這個不善言辭的蒙古漢子,把所有愛都寫在了這累累紙上。

許遲建議我們把這些東西交給章燕芬。我思考了半天,還是算了。人死人活,清靜是對任何人、任何愛最好的詮釋,何況阿斯爾以入土為安。我和許遲來到阿斯爾墳前,把這一張張信開始燒掉,許遲說拍兩張寫的好的,留個紀念。我說不要了,全部燒了。許遲用手機播放起了那首《苦咖啡》,「……在不在一起,已經無所謂,只要你幸福就是我的安慰。苦咖啡,真的美,那滋味讓我回味,時光匆匆荏苒往前追,前塵往事都化作塵與灰,默默為你祈禱一回,窗外雷聲雨紛飛。」

這些信,我們足足燒了四個多小時才燒完。信的事,我們永遠沒有向章燕芬說。

在一次聚會上,我說阿斯爾妻子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話音剛落。我微信里收到2萬元轉款。我一看是章燕芬轉給我的,我說幾個意思?章燕芬說,代表咱們所有同學,給那兩個孩子的。後來,我轉給阿斯爾妻子,阿斯爾妻子說什麼也不要。我把錢又退給章燕芬。

前兩天,阿斯爾妻子給我來電話,說,這兩年每個月我都會收到一張1000元的匯款單,匯款人叫苦咖啡,這是不是你們同學匯的?我沉默了半天,我說不知道,我們沒有這麼一個同學呀。電話那邊哎了一聲,掛了。

謹以此文獻給我們已經逝去的青春。

作者簡介

郝道龍,男,漢族,1979年10月生,內蒙古自治區伊金霍洛旗人,1999年6月參加工作,黑龍江東亞大學文法系法律專業畢業,本科學歷。現任內蒙古道龍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大美准格爾群員。

期編輯:張樂樂

感動!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t6L-120BMH2_cNUgIJ1k.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