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小孩收容所·精選文章:《這麼長大是被允許的吧?》

2019-07-26     開問網

就像每個春天屋檐下的燕子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回了家還是離開故地

十八歲的第一個冬天,我沒有等漫天的雪花飄舞;十八歲的第一個春天,我沒等你從遠方回家。

早春的風總是大的驚人,過完年新長出的肥肉好像也不能阻止它想把我吹走的邪念,屋檐下第四個燕子窩趕在寒假的末尾被搭建好了。今年的燕子和春天一樣,回來的格外早,偶爾可以看見它們叼著一點稻草回來,不經意間又一個燕子窩就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用手機對著新建小窩旁邊的電線,從視頻鏡頭裡窺視著電線上那兩隻有些拘謹的燕子。它們試探性的挪動著腳步向對方靠近,每次都只靠近一點點,近的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擁抱在一起的時候又像是害羞了一樣快速躲開。它們反覆著這樣的動作,我抬著手機,固執的覺得只要視頻到了某一個它們都覺得合適的秒數,兩隻黑色小東西的喙能碰在一起,那麼我要像所有人宣告我發現了鳥類也會親吻這個秘密。但是可能它們並不希望人類發現這個秘密,所以在視頻到了十三分十四秒的時候雙雙離開了。我甩甩有點發酸的手果斷刪除了錄製失敗的視頻,做到奶奶對面剝大蒜。

奶奶說:「去年那窩燕子來的時候是兩隻,後來走的時候是六隻呢。」我抬頭看了看那個還空著的小窩,問:「它們今年不回來了嘛?」奶奶淡淡的說:「燕子能活七八年,來了三年,去年帶了小燕,老的那兩隻應該回不來了,小的就不知道了,萬一那邊那窩就是呢。」我沉默。

倏地想起了在我面前自殺的兩隻燕子。暑假在補習班兼職,在我還差兩步就能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一團黑色的東西毫無徵兆的砸中我手裡的卷子,接著聽到一團肉被摔倒地上的聲音,本能的抬頭想去找樓上的人,卻只在低頭的時候看到仰臥在我腳邊身體僵直而體溫尚存的燕子。第二次是捧著奶茶路過公路上二點五米限高杆的時候,在聽到物體和金屬碰撞的聲音後我的腳邊又一次出現了同樣的屍體。我像路過車禍現場的路人一樣,為一隻燕子的死亡駐足數秒後無所謂的離開。

在我剛知道小雞是從雞蛋里孵化出來的年紀,我是願意認真埋葬不小心打碎的雞蛋的小孩。在我看過候鳥南來北往於天空的後來,我是冷眼旁觀兩場自殺的大人。看到老年候鳥為不拖累遷徙速度選擇集體自殺的新聞時我把燕子的自殺歸為一類,我可以在心底歌頌候鳥精神,我更樂意花費時間去抓住鳥類親吻的秘密,我滿心歡喜的等待著每個春天它們的到來,但我還是不願意找一小塊空地去埋葬那逐漸冷卻的遺體,就像我不願意把手機內存留那麼一點點給兩隻嬌羞的燕子。

沒長大的時候,你不來,我等你,我以為回來的總會是你;不再是小孩子的時候,你離開,我不送你,我不在意能不能再次相遇。

這樣子的長大是被允許的吧?就是像電影《狗十三》里李玩沉默著咽下狗肉,而我把燕子的自殺歸為候鳥精神來自我救贖這樣的行為,應該是像每兩三年燕子就要搭一個新的小窩一樣被允許吧?

『 九年前』

「奶奶奶奶,你快來,小燕子回家來了!」

「哦,這窩是第二年來了,多了兩個呢。」

『 九年後』

「丫頭嘞,你快出來看,小燕回家來嘞~」

「又建一個窩了,早就不是去年那兩隻了。」

「對咯,那窩老了,飛不動嘞,要在家裡養老嘍,不來了,不來了,老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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