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看紅樓,老不得三國,說的是人老了心思容易變得深沉,如果再去讀三國,就未免更加難得有爽朗的時候。
但是,賈母卻似乎是個例外。一大把年紀了,她內心卻依然頗有朝氣,經常跟孩子們一起玩耍,過節,猜燈謎,吟詩作對子、行酒令。
待人接物,她表現出的也是真性情。她也曾對劉姥姥說,親戚們來了,她都是不會的。說的雖有些誇張,但是她想應付就應付一下,當是肯定的了。
如是,對於榮國府的人,她就更是如此了。林黛玉因為跟她性情相近,成為了晚輩之中她最為得意之人。只要談到黛玉的事,賈母總是很開心,人們也總能聞得她開朗的笑聲。
且說大家一行來到瀟湘館,劉姥姥的好奇心再也抑制不住,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看桌上投放著筆墨紙硯,架子上堆滿了書,劉姥姥果斷猜測說:「這必定是哪位哥兒的書房了?」
誰知劉賈母卻指著黛玉笑道:「這是我這外孫女的屋子。」
想像一下,賈母對林黛玉屋子裡的擺設是不是很滿意,面對劉姥姥是不是充滿了自豪感呢?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賈母的笑容早已說明了一切。瀟湘館的一切,讓她感到很滿意。唯一覺得不足的是,大家不知道給黛玉換一換窗紗,她為此親自教育了一番王熙鳳。
可見,林黛玉愛讀書作詩,賈母也是喜歡的。賈母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推崇者。她很滿意林黛玉這麼樣裝飾瀟湘館。
林黛玉作為一個書香氣的女子,比男兒們都強。她為大觀園題的對聯匾額等,元春都非常喜歡,相信賈母也知道。覺得黛玉為榮國府爭了光。
如今,劉姥姥注意到這一切,點出了她外孫女的不簡單,她當然會十分歡喜,十分自豪。
不止是書香,瀟湘館還有許多精緻的所在讓劉姥姥流連忘返。她在走出瀟湘館前感嘆道:「人人都說大家子住大房。昨兒見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櫃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們那一間房子還大還高。如今又見了這小屋子,更比大的越發齊整了。滿屋裡的東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麼,我越看越捨不得離了這裡。」
劉姥姥這一番言語,贊的也是林黛玉的七竅玲瓏心了,真的是心比干多一竅。後來,賈母又說一定又要到瀟湘館鬧鬧,看她黛玉如何怕我們的髒。
顯然,賈母這是正話反說。一是,黛玉屋子有內涵,有意思,來到這裡賞心悅目;二是,大家都這麼來了,黛玉卻依然殷勤,可見黛玉只是見不得人心的鑽營姦邪,見不得人心的髒,並不是像妙玉一樣瞧不起凡俗之人。黛玉總是這樣的讓賈母喜歡。
同樣是女孩子,薛寶釵卻讓她很不開心,甚是有些惱怒。
走進蘅蕪苑,賈母一開始還真的以為薛寶釵只不過是老實,不敢在家裡帶東西來,也不敢向王夫人王熙鳳要裝飾的寶貝。因此甚是同情寶釵,說:「這孩子太老實了。」
王夫人、王熙鳳當然不願意背鍋,連忙回答道:「他自己不要的。我們原送了來,他都退回去了。」
原來如此,這個時候賈母就有些不高興了。原來寶釵並非老實,一切都是裝出來的。為什麼?她還不是想著時刻以寶二奶奶的身份要求著自己。她這般不就是簡樸持家嗎?不就是想讓大家高看她一眼嗎?
賈母一個內心依然有朝氣,又很率真的人,面對寶釵如此心機,當然會很不適應。這也確實,一個總是有意做給別人看,別人還怎麼看透你相信你。娶這樣一個孫媳婦過門,賈母是會膽戰心驚的吧。
薛姨媽見不妙,連忙替寶釵開拓,說她在家也是如此。哪知,賈母更加憤怒了,搖搖頭說:「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著不像,二則年輕的姑娘們,房裡這樣素凈,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馬圈去了。」
真是母女演雙簧,越演越不妙。無論真的假的,賈母已經是確定不愛薛寶釵了。跟著這樣的人過日子,將來還有什麼生氣可言。讀後文,我們得知,薛寶釵自己出格的簡樸之外,還要求沒有過門的邢岫煙要學會簡樸。是不是也有點過呢?設若她真的嫁入賈府,她當家了,賈母等也是沒有好日子過吧。
當然,賈母也不是搞奢華,她也是主張樸素。最後,她對薛寶釵說:「有現成的東西,為什麼不擺?若很愛素凈,少幾樣倒使得。我最會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沒有這些閒心了。他們姊妹們也還學著收拾得好,只怕俗氣,有好東西也擺壞了。我看他們還不俗。如今讓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凈。」
有現成的東西,為什麼不擺?賈母這是物得其用。就如那軟煙羅,放在那裡也是霉爛掉了。何不拿出來裝點生活。能將家裡布置得又大方又素凈,才是真的有本事,才會真正贏得大家的喜歡。
只可惜薛寶釵弄巧成拙,在真正的貴族面前,只會顯得小家子氣。不像林黛玉,能夠在瀟湘館的小乾坤里弄出大格局。只有那裡才蘊藏著真正的貴族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