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位企業家,即便身著一套乾淨利落的西裝,卻無時無刻都散發著教授氣質,讓人自然而然地想稱他為「老師」——他就是東軟集團董事長兼執行長、正和島島鄰劉積仁。
劉積仁,是中國計算機行業發展的締造者與見證者之一,是中國培養的第一位計算機應用專業博士,33歲成為中國最年輕的大學教授,成功創辦中國第一家軟體上市公司——東軟集團,建設了中國第一個軟體園,一手打造了極具影響力的軟體帝國。
但劉積仁卻將過去近四十年的經歷,將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解釋成一種「幸運」。「我這一生十分的幸運。文化大革命,同學全下鄉了,我去本鋼做了工人,後來有機會上了工農兵大學,又考上研究生,出國讀博士。別人都在讀書爬坡的時候,我當了教授,又開始創業。這一路走下來,本就普普通通、並不完美的我,對人生能夠擁有這種幸運而感到滿足。」
然而,我們都很清楚,所謂的「幸運」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劉積仁的「幸運」也絕不是一種偶然。在中國經歷巨大變革的七十年代,如果沒有超乎常人的努力和付出,一個普通人怎能獲得他今日的成就。而身為東軟的掌舵人,歷經行業的起起伏伏,如果沒有精準的戰略遠見和自我認知,沒有持續變革的勇氣和智慧,恐怕東軟也很難有今天的規模和發展。
出生在50年代的劉積仁經歷過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也見證和參與了中國快速變革和發展的歷程。他的每一段經歷,每一個故事,都是一段值得細細品味的精彩而豐富的歷史。
我人生中最危險的時光,也是最浪漫的時光
劉積仁說,「人生有的時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唯一能選擇的就是如何順勢,能夠找機會改變你自己」。是的,在那個年代,劉積仁做到了最大限度的掌控自己的命運。從一名天天面臨重重危險的救護工,到一名相對安逸的工會宣傳員,再到一名令人羨慕的大學生。在那個人人都認為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年代,劉積仁卻在四年里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跨越。
1972年,本溪鋼鐵動力廠在當地學校要招收工人,正在上學的我被應招入廠。
17歲的我第一份工作就是煤氣救護工。因為當時的設備條件有限,缺乏警報裝備,每次作業之前,他們都要用鴿子來測試管道煤氣泄漏的程度。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我背著沉重的防護設備第一次進行搶險救護的情景。
在這個過程中,即使很遠的管道中冒出一點火花,就將引發爆炸。年僅17歲的我每天面臨生與死的考驗。整個人的內心充滿了巨大的恐懼,每次都跟在戰場的感覺差不多。
但是危險之餘,我也度過了一段浪漫時光。因為到了工廠的時候就有工資了,我那個時候開始買了吉他和小提琴。從小熱愛美術的我還總是搶著幹些畫板報的工作。
一年後機會來了,總部領導來到動力廠,一下就被我畫的板報深深吸引住了。我很幸運地被調到了工會,從救護工到一名宣傳員,與以前的工作相比安全許多,也浪漫了許多。而且工會裡面各種樂器就多了,什麼揚琴、手風琴等等。當然我是沒有一個都玩得好的,但是每個都能用一用,也就是說從我十五六歲到二十多歲左右的這段時間,基本上是在一個文藝的環境,照相、畫畫、寫字,然後演出,我當時還放電影,那也是我在我人生里最美麗的時光。我背著照相機、騎著摩托車到處攝影、採風,然後有時間還能表演表演,很浪漫的。
但年僅18歲的我的目標是進入大學,徹底離開工廠。當時實行工農兵大學制度,工廠每年都會評選推薦職工進入大學。1976年,我憑著極好的人緣,順利被推選上了大學,我的命運再一次發生轉變。
拚命學習,只為成為優秀的人
劉積仁說,「直至今日,每每提到求學的經歷,我總是會提起自己的恩師——李華天教授,因為我希望成為像李華天教授一樣優秀的人」。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劉積仁明明是一位企業家,即便身著一套乾淨利落的西裝,卻無時無刻都散發著教授氣質,讓人自然而然地想稱他為「老師」。
1976年8月,我接到了東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走進校園的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拚命學習。
因為我的專業是學計算機的,當時我那個專業在中國也是剛剛開,所以能學習這個專業的人應該說少之又少,我自己也是中國第一個計算機應用的博士,就那個時候全國的博士可能就有幾個人。所以當我上大學的時候,幾乎沒有別的什麼樣的時間,除了學習我的專業,事實上我過去積累的稍微有一點愛好樂器、還是能夠浪漫一點的這些情懷,等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幾乎全部都廢了。
我每天早上五六點鐘起來開始背單詞,每一天大量地閱讀,我那個時間是最最典型的「工科男」,幾乎就是除了我的專業之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參與。所以應該說那一段時間,如果跟在工廠這段時間是比較自由又浪漫、有更多的時間相比,我學習的這段時間是我一生里最最艱苦的一段時間,十分專注、十分單調、十分刻苦,就是做一件事——我的專業,這就維持了從大學、碩士、博士到後來的研究,這加在一起大概就十幾年的時間。
那麼應該說我的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精力,就是一個目標,在我這個領域裡能夠實現我的學術夢想。
1980年,我考上了李華天的碩士研究生。相處中我發現,老師處處都為他人著想。在老師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我也變得更加謙虛平和。後來我又考上了李華天的博士生。在老師的建議下,1986年,我赴美國國家標準局留學並進一步深造。我要特別感謝我的恩師,沒有他在學術方向的指引,我也沒有那麼多的學術成果。
美國實驗室環境優美,做實驗的設備也是世界一流的。剛到美國的我就一下子被震撼了。但是,我也很快發現,作為一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這個實驗室有著不同尋常的規定。中國留學生不能一個人在實驗室,必須有美國公民陪同,人家看中國人也是奇怪的、提防的,在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國家不富強,中國人就不會被外人所尊重。
那時我能做的只能是勤奮,因此我也很順利地完成了博士論文,也贏得了美國同事的認可。實驗室提出,希望我能繼續留在美國進行研究。是否回國,我難以抉擇。因為那個年代,很多留學生都留在了美國。我徵求了李華天老師的意見,他說「我解放前回來的時候中國正在建設,明知回來沒有好的生活條件,但是一個國家如果要富足起來,總要有人建設,外國人不會幫你建設,只有自己的人建設自己的國家。你不建設,也有別人要建設。那你是等別人建設好了你再回來建設呢,還是你自己參與其中?」
聽了老師的一席話,我毅然決定回到祖國的懷抱。學成回國,我留在東北大學任教,與李華天教授一起從事科研工作。1988年,33歲的我被破格提拔為教授,也成為了中國最年輕的教授。
創業是在迷茫無路中摸爬滾打,我也不例外
劉積仁說,「這一路走下來,我認為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只要給了我時間,我一定把時間充分利用好,精準地利用好,有效地利用好,這樣可以縮短你達到夢想的路徑,也可以在這個路徑上找到不同的轉折點,獲得不同的機會。」是的,當黑暗漸漸褪去,光明來臨前的天空是灰色的,那是希望的開始。
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學者和企業家兩者之間有著一道深深的溝壑。那個時候,教授下海是一件讓人不齒的事兒,別人會覺得下海從商是因為你教授做得不好,科研做不下去了。
當我信心十足地回國想大展身手時,卻發現當時國內沒有特殊經費資助教授做科研項目,導致我的科研工作難以為繼。在這種情況下,我頂著各種質疑和非議,於1988年與兩位青年教師在東北大學的一間半研究室里,以三萬元經費、三台286電腦,創建了計算機軟體與網絡工程研究室,試圖搭建一個技術轉移中心,把科研成果轉移到企業,獲取充足的科研經費繼續做研究。
然而,當時中國並沒有創業的環境,沒有資本、沒有人才、沒有市場,大多數人還不知道軟體是什麼,能做什麼,就更不用說軟體產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在哪裡。
直到1989年,日本阿爾派株式會社一行來到東北大學尋求合作,由我負責接洽談判。由於實驗室條件簡陋,沒有資金購買會議桌,我就將四張課桌臨時拼在一起,再蒙上一塊紅色的絨布窗簾撐場面。談判結束送走日本客人後,窗簾布撤掉了,誰料一位日本代表因為遺落了東西突然返回教室,看到破舊的課桌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即便如此,日本阿爾派株式會社的會長沓澤虔太郎依然看中了我的團隊和科研能力,我也因此獲得了第一桶金——30萬美元。資金還沒到帳,我們就拿著合同去北京,進口了一批最先進的IT設備,東北大學也把主樓二層的一半教室都給了我們,我們就打造了中國一流的實驗室。
成功孕育在非正常之中,當時的年代是一個學術界的變革階段,當很多人看你很正常的時候,你在做的事情,往往不太容易成功,因為大家都看著正常的事情,機會就沒有了。別人認為比較困難的事情,我喜歡嘗試一下,而我對失敗的感覺,不像別人那樣在意。搞經營也好,搞企業也好,搞科學研究也好,基本的原理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創造性。
兩年之後,基於良好的合作基礎,我們雙方組建了瀋陽東工阿爾派軟體研究所(有限公司),後來又成立了東北工學院開放軟體系統開發公司,這就是東軟集團的起點。
東軟集團剛開始賣軟體被別人誤解成賣洗髮香波的,讓你生的不容易,讓你長的不容易,企業才更具有生存能力。一個企業的錢一直很充沛,就很難讓你有市場競爭力。我覺得,企業家有飢餓感,能把握機會,是一個基本的素質。
為此,我總結出四點最重要的企業家精神:
第一,對自己清醒的認識。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一個是做財富的創造者,就是要掙錢;有的人可能就是想做一件事任何一個企業家對自己的認知很重要。大部分人看其他人、其它企業很清楚,看自己容易看大、忽略自己的弱點,看其他人容易看小。對自己的認知缺失,導致學習能力下降,特別容易犯錯。感知弱點,才知道如何整合資源。
第二,資源的整合能力。一個企業不能在一個生態系統里創業,就存活不了多久。「利用」已經變成了一種交換。如果你有一個東西能被人利用,那是好事,如果你沒有任何一種東西可以被別人利用的話,那你是很難存活。試圖以小博大,就要學會找到和發現這種機會。很多的失敗都是太執著了,也有很多失敗是太敏捷了。在這兩者之間找到平衡很重要。執著的是你堅持的價值取向,要敏銳的是市場不會只在一個行業給你機會。
第三,前瞻性,具有判斷力。東軟在創業第一天,走了國際化的路線。第一桶金,是把博士論文的研究成果賣給了日本人,隨後日益做到。當時的做法是,收入的外匯,在國內投資的是人民幣。1995年,東軟做了中國的社會保險產品,1996年,東軟開始研發大型醫療設備、CT設備,現在產品已經賣至全球。這些產品當時都非常超前,很多人不覺得你可以做成。
第四,執行能力。一個強大的實施能力來自每個員工,一個企業在發展中,靠理想、靠一個大的概念,就可以拿到錢。
每個人的成功都不一樣,要寫自己的故事。一個人走過了與眾不同的路,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堅持自己與眾不同的追求,能做得更好。
我最初創辦實驗室只是想做好科研,成為好的教授,東軟後來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致敬40年
過去的40年是幸運的40年,每一步都很艱辛,但不斷有收穫。這是多彩的40年,面對著太多太快的變化,目標在不斷地改變,好像是一場沒有停止的旅行,開始就不是為了到達每個地方,而只是為了經歷不同的風雨,經歷磨難,尋找著超越自我的興趣,收穫超出預期的滿足。這40年是認識世界,也是認知自己的40年,與這個給予你機會的時代和幫助過你的人而比,個人的智慧與努力不值得驕傲和自豪。
40年變革的機遇,40年中國經歷了政治、經濟、商業形態的持續變革,信息技術從軍事科技使用到成為每個人的日用品,它用連結、融合,不斷地創造出新的社會形態,構造出一個全新的數字社會,改變了各行各業的存在方式和每個人的生活方式。40年前不可能想像到計算連結數字存儲會如此之便宜和普及,也不會想像到數字創新成為一個民族化的運動。
這40年一直讓你激動和不安,日新月異的技術進步讓你不得不保持一個努力學習的狀態,新技術、新概念不斷刷新你的經驗、你的積累,讓你沒有辦法用不變的規則來理解信息技術對社會變革的影響。你不得不進取,因為跨越領域的競爭使你連競爭對手在哪兒都看不見。你對速度會十分敏感,因為與競爭者一步的距離可能會決定你的生死。數字化技術贏者通吃,沒有邊界,能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數字領土十分不易。你還會感受到人的質量隨著信息化的普及在快速重生,你最有可能的競爭對手不是擁有多年經驗的老手,年輕人會以更快、更跨越的速度參與競爭,創造著完全不同的商業模式,改變著競爭的格局。
如果說40年中國改革開放的結果是我們在經濟上取得了偉大的成就,在脫貧方面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其實還有一個讓我們可以興奮的是,中國擁有了超級的信息社會、基礎設施和龐大的數字化經濟消費群體,和數字化生活方式的創造者,這會讓中國的未來會更加多彩。
四十年創業者的舞台,這四十年中國就是一個舞台,開始的表演者都是業餘的,他們不懼怕失敗,在表演中學習。他們沒有劇本,一邊編,一邊演。這是一個十分寬容的時代,對於對錯的判斷都沒有那麼精準。在這個時代成長起來的創業者,學會的最大本領就是生存、靈活和創造。好日子可過,不好日子也可過。他們十分寬容,沒有太多的抱怨,因為他們的今天總比昨天好。他們接受社會的不完美,因為這些不完美都是他們的機會。
這四十年給創業者太多的選擇和表演的機會、太多的空白、太多的需求,有時真不知道是自己表演的好還是獲得掌聲太容易。容易的收穫使一批批人忽略了對自己能力的判斷,也因為太多的喝彩而忘乎所以,失去了再持續表演的機會,這也是一個大批創業者退出舞台的時代。許多創業者沒有機會走到今天,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個時代的精彩。無論是喜劇還是悲劇都在推動著社會的進步,不斷完美,我們用實踐、創新獲得了中國特色的發展模式,我們要為這個舞台而喝彩。
創造者最大的滿足不是僅僅自己收穫了什麼,而是與社會分享了多少價值。要特別感謝中國這個大舞台和這個時代,讓東軟有機會為中國一半以上的人口提供社會保險服務的支持,支持30%的中國醫療機構的每一天運行。全世界110多個國家的9000多家醫院使用著東軟製造的醫療設備,有4萬多名大學生在東軟的三個大學中讀書,每一天行駛在世界上的上百萬各種品牌的汽車使用東軟的軟體。東軟的軟體滲透到各行各業,為社會做了一點貢獻,以報答這個時代給予我們的恩賜。
中國大舞台的40年,也讓我們看到了解放人而釋放出的能量,你一定會相信中國的改革開放還僅僅是開始,因為渴望改變自己的人,期待改變世界的人,還在不斷湧向這個舞台,這個舞台會越來越大,年輕人將會成為這個舞台的主角,他們會把中國變得更強大、更有活力。
四十年沒有什麼值得抱怨。四十年體會遠方,忙忙碌碌,匆匆四十載,每實現一個渴望的目標,才明白了你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你就會有新的選擇,站在不同的高度會看到不同的風景。好奇心和收穫之後的自信會讓你走向另外一個高度,你會把艱難看成是甜美,明白了走好每一步的重要。明白了只有經歷不盡的彷徨和搜索,才會使自己變得成熟、睿智和堅強,才能越來越認清自己,在感恩中讓自己更加安靜。
時間在濃縮,生命只有在奉獻中才能延長。今天雖已花甲之年,但是心中還有那份不安,期望走向更加清晰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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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領域】:信息技術、高端裝備、新材料、新能源、節能環保、生物醫藥、教育,先進位造業等符合條件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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