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可樂等公司過去回收的飲料瓶高達98%,新一代的企業家正在從他們的策略中學習。
撰文:LAURA PARKER
在加州舊金山的一個回收站,一條傳送帶將塑料雜物傳送到一台分類機。攝影:RANDY OLSON,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新澤西州,特倫頓市——在過去的幾年裡,為了解決全球的塑料污染問題,科學家們嘗試了大量的創新解決方案,Tom Szaky的解決方案可能是最大膽之一。
別誤會。他尚未找到另一種讓塑料像地上的樹葉一樣神奇地降解的配方——許多企業家的目標,但目前仍然難以實現。他也沒有找到新的方法將一次性塑料包裝改造成新的塑料包裝。
實際上,Szaky選擇的是回歸傳統,他的理念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可回收、可再裝容器。20世紀20年代初,可口可樂公司向全世界引入了這一理念。當時,可口可樂裝在昂貴的玻璃瓶里出售,裝瓶廠需要把這些瓶子回收回來。他們收取兩美分的押金,大約是這種飲料全部成本的40%,他們能回收98%的瓶子,重複使用40或50次。按瓶金項目仍然是回收包裝的最有效方式。
圖為Loop公司生產的可再裝的不鏽鋼哈根達斯冰淇淋容器,該公司使用可重複使用容器包裝日常用品。供圖:TERRACYCLE/LOOP
十個月前,Szaky發起了Loop服務,一種使用堅固的、可重複使用的容器的在線快遞服務。Loop的最大風險(如果你是他的投資者的話)在於銷售300多種使用不同容器包裝的產品,從食品到洗衣粉等,而不是相同的可退還飲料瓶。他的招牌產品是用光滑、隔熱的不鏽鋼桶包裝的哈根達斯冰淇淋,這種包裝可以保證冰淇淋不融化。
Szaky穿著牛仔褲和帽衫,看起來有些不整潔,完全像是千禧一代的企業家。Szaky今年38歲,17年前從普林斯頓大學輟學,選擇成為垃圾處理行業的革新者。他創辦了小型廢物管理公司TerraCycle,距離普林斯頓大學校園16公里。
他想出了一個回收尿布、煙頭和許多其他不可回收物品的方法。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恢復更早期時期的可循環包裝、完全避免一次性包裝越來越感興趣。
「Loop的理論是從過去的經驗中吸取教訓,回到這樣一種模式:當你購買除臭劑時,你只是借用包裝,為其中裝載的東西付費,」他說。
Loop是將可再充裝包裝作為解決塑料垃圾問題的認真選擇的新興企業之一。飲料行業正在擴大可回收瓶的使用範圍;俄勒岡州的一家啤酒廠稱已經建立了美國第一個覆蓋全州的重複充裝啤酒系統。更重要的是,對於那些不太容易使用可重複充裝包裝的產品,諸如Loop等公司在努力為其重新設計包裝,其做法吸引了初創公司和全球的一些大型公司的注意。
星巴克和麥當勞正在加州合作開展一個名為「下一代杯挑戰」的試點項目,銷售用可重複使用杯子裝的咖啡。如果該項目成功,這些公司就能為全世界節省幾十億個紙杯的內襯部分——防滲漏的塑料薄膜。
在智利,一家名為Algramo的小型初創公司正在努力取代一種被稱為香囊的一次性香袋,這種商品在非洲和亞洲的銷量高達數十億件。他們的理念是讓那些無法大批量購物的窮人買得起咖啡、牙膏和其他產品。香囊大多不可回收,因而導致這些國家過剩的塑料垃圾更加嚴重。Algramo在西班牙語中的意思是「按克計算」,該公司正在創建一個自動售貨機系統,以便將食品和清潔產品分裝到可重複使用的容器。去年12月,Algramo因堅持循環經濟原則而獲得了國家地理和天空創投海洋塑料創新挑戰賽的大獎,同時還得到10萬美元獎金。
Szaky帶我參觀 了Loop的倉庫,工人們正在搬出新充裝的容器,搬進返還的空置容器。在我們的參觀途中,他指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古老的方法之所以再次興起,是因為塑料垃圾已經演變為一場全球危機。
「五年前,我們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他說。沒人會與他們合作。消費者不會,因為他們需要支付可退還的押金。那些被他說服加入實驗的公司也不會合作。
消費者和產品零售商可能會嘲笑這個想法太不現實、太不方便,二者都不是成功的產品要素。光是運費一項就會讓投資者望而卻步,因為它涉及多達6筆費用。
之後,幾乎在一夜之間,整個局面發生了變化。Szaky在瑞士達沃斯的世界經濟論壇上介紹了自己的想法,並說服雀巢、聯合利華、寶潔、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等公司簽約合作。
塑料垃圾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人們很容易忽視塑料行業的變化有多快。僅僅十年前,科學家、塑料生產商以及零售商還在爭論一次性塑料是否是個嚴重的問題。
2011年,海洋保護協會與科學家、環保活動人士和塑料行業高管會面,努力建立最終於2012年成型的「無垃圾聯盟」組織,以確保各方能夠共同合作,當時大家在塑料垃圾問題上還沒有達成共識。
「當時大家疑惑的是一次性塑料究竟是只造成不美觀還是一個真正的問題?」 海洋保護協會的首席科學家 George Leonard回憶道。「人們都縮回到自己的世界。非政府組織說,『世界末日到了』,而塑料行業則表示,『我們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2015年公布的第一批數據顯示,每年平均流入海洋的塑料垃圾多達850萬噸,基本上結束了這場辯論。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出現了大量的反塑料運動以及購物袋和其他塑料產品的禁令,許多零售商承諾在新包裝中使用更多回收塑料,越來越多的工業投資進入建造回收設施領域,各國紛紛開始清理現有的垃圾。
創造「微塑料」一詞的英國海洋科學家Richard Thompson梳理了大量科學研究,發現塑料很快就被視為一個環境危機。2011年,共有103篇含有「塑料」和「污染」兩個詞的科學研究發表。到了2019年,這類研究多達879篇。
「謝天謝地,我們已經度過了最困難時期,」多倫多大學的海洋科學家Chelsea Rochman說,她正帶領一組科學家,嘗試找出各種解決方案中最有效的一種。諮詢公司Systemiq也在進行類似的評估,該公司在倫敦、慕尼黑和印度尼西亞都設有辦事處。上述兩個項目的結果可能會對如何推進下一步工作的討論產生更深遠的影響。
與此同時,我們應該思考一下目前的情況:在迄今為止人類生產的92億噸塑料中,有69億噸已經變成了垃圾。其中大部分——63億噸,從未被回收,換句話說,其比例高達91%。這個數字看起來如此驚人,以至於英國皇家統計學會將其評為2018年國際統計數字。同是那一年,中國停止採購全球垃圾,而垃圾回收從此變得更加困難。
除了回收,12%的塑料垃圾被焚燒,其中大部分發生在歐洲和亞洲。大約79%的垃圾被填埋或泄漏到自然環境中。作為衡量近幾十年來塑料生產加速度的一個指標,迄今為止生產的所有塑料中,有一半生產於2013年以後。據世界經濟論壇2016年的一份報告稱,未來20年,塑料產量預計將翻一番。
最後,塑料的製造成本非常低。對於發展一個經濟可行的全球塑料廢物回收或處理系統,塑料的低成本是主要障礙之一。
「回收塑料和再生塑料沒有什麼價值。新塑料的製造成本更低,」 Leonard說。「相比生產更多的新塑料,其他做法都不是更好的選擇。其他選擇不是好的商業決策。」
回到未來
除了經濟方面的原因,大多數可以減少塑料垃圾的解決方案都受到一系列因素的阻礙:技術上的挑戰還有待解決,錯誤的信息、缺乏統一的標準使消費者感到困惑。生物降解塑料通常不會被生物降解,尤其是在海洋中,它們更容易分解成微塑料。大多數可堆肥塑料需要很高的溫度才能分解,需要在特殊的工業堆肥機中進行處理。例如,可堆肥材料在垃圾填埋場不會生物降解。這兩個術語經常被消費者互換使用,但其實它們並不相同。如果加入可堆肥材料,生物降解材料則會污染可堆肥材料。
機械回收需要將塑料廢料研磨成碎片,熔化後重新製成新塑料,這種回收方式也很容易被不相容的塑料、塵土和食物殘渣污染。用這種方法再加工的塑料在失去強度和其他特性之前能夠被再加工許多次。
圖為用廢棄啤酒罐製成的可堆肥的六瓶裝酒罐。攝影:MARK THIESSEN,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一批可完全堆肥的餐具。攝影:REBECCA HALE、MARK THIESSEN
化學回收可將塑料回歸到其必要的分子狀態,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上述兩個問題。行業分析師認為,這是最有前途的選擇,而且參與開發化學回收方式的公司越來越多。不過,這仍然是一個大賭注。這種方式成本高昂,至於能否發展到足以產生影響的程度仍有待觀察。
實際上,上述兩種回收方式以及塑料堆肥能否成功,都取決於塑料垃圾處理過程中最無法控制的部分:必須有人收集並分類。
去年5月,Loop首次在紐約和巴黎及其周邊地區推出業務。Loop計劃今年晚些時候向英國、多倫多和東京擴張,並於2021年向德國和澳大利亞擴張。Szaky說,其產品線每周增加一到兩條,平均每月有一家新零售商加入。Szaky認為消費者的行為很難改變,因此可重複充裝包裝業務必須儘可能接近普通的購物體驗。他已經與Walgreens和Kroeger開展合作,建立了可重複充裝包裝貨架,類似於散裝食品貨架,使可重複充裝包裝使用起來更加方便。
隨著處理塑料垃圾的技術細節最終得到解決,消費者可能成為最艱巨的挑戰。他說,塑料作為一種材料並不是罪魁禍首,問題在於塑料的使用方式,畢竟一次性塑料的概念已有70年的歷史,早已深入人心。
他反問道:「作為消費者,我們關心什麼呢?便捷性、支付能力以及性能。這三個因素都與可持續性無關。」
他認為,在解決塑料垃圾問題的過程中,消費者是最重要的因素,他們有能力用自己的錢包影響企業的變化。
「我們日復一日地用錢盲目地投票,告訴公司我們想要什麼,我們需要認真對待這個問題。我們應該少買,同時確保我們購買的東西可重複使用,」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