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知名的詩人,卻寫下流傳千古的名作,成為盛唐時代的標誌

2020-01-03   好玩的國學

唐朝發展至開元年間,無論是疆域國力還是文化都達到了極盛的時代,如同一輪紅日躍上海平面之後,已經走向了正午時分。此時,唐朝的一切都是雄渾的壯闊的,帶著衝破一切的豪情壯志,噴薄而來。

經過九十年的發展,盛唐時代終於到來了。伴隨著國力的上升,詩歌也開始走向偉大的時代。盛唐產生了一大批詩人,他們共同塑造了盛唐氣象。從王灣、張說、張九齡的高潔明朗,到王維、賀知章、孟浩然的恬淡輕快,再到高適、岑參邊塞詩派的雄渾豪壯,最終由偉大的詩仙李白的想出天外的浪漫定格,成為盛唐詩歌最鮮明的標誌。

我們該如何描繪詩歌的盛唐時代呢?是李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雄壯?還是杜甫的「憶昔開元全盛日」的富庶?是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蒼涼雄渾?還是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勃勃生機?盛唐的詩人們拿出最好的詩歌,去詠嘆盛唐,但他們描述的是盛唐的風貌,並未描摹出盛唐的精神,並未傳神地寫出從初唐的黎明到盛唐的太陽躍出那個時代的偉大的時刻。

哪一首詩寫出了從初唐到盛唐那個偉大的細微的開端呢?

我們不妨來看看明代著名詩論家胡應麟的說法,胡應麟說「盛唐句,如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中唐句,如風兼殘雪起,河帶斷冰流,晚唐句,如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形容景物,妙絕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斬然,故知文章關氣運,而非關人力」。

胡應麟所言的「文章氣韻」,其實指的是一個時代的精神風貌在詩歌上的反映,也就是盛唐的詩歌精神。

人永遠離不開時代,時代的精神往往折射到人的精神世界,反映到筆端。盛唐時代的精神是昂揚進取的,是無所畏懼的,像白馬少年在炙熱的陽光下縱橫馳騁,這就是盛唐的時代精神,反映在詩歌中去,就是盛唐詩歌的盛唐氣象。我們從所胡應麟舉的三首詩歌的精神與意境中,可以感覺到,「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是生機勃勃的,哪怕是黑夜的黎明即將到來,哪怕是寒冬,但已經有了春的消息,一切都是悄然生髮的萌動的樣子,這不正是盛唐時代一切都是新的精神的風貌嗎?「風兼殘雪起,河帶斷冰流」則是一幅淒清苦寒的畫面,風是寒風,雪是殘雪,河流已經冰封,這不正是中唐時代動亂之後社會的象徵嗎?「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這樣一幅清冷孤寂的小景,正代表了已經夕陽西下的唐朝的知識分子們,早已經沒有了盛唐的進取,沒有了中唐的掙扎與反思,而是沉浸在細小的瑣碎的自我觀照與沉思之中的時代圖景。此時的唐朝與唐詩,與氣運已經失去,末世正在到來。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來自盛唐詩人王灣的《次北固山下》。王灣所存詩歌不多,但這一首已經足夠偉大,足夠讓他名留青史,因為這首詩宣告著盛唐時代的到來。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鬱鬱蔥蔥的山外是遠行的山路,碧波蕩漾的江面上,我的船兒一路向前奔發。潮起潮落,兩岸寬闊,順風順水,恰好將帆兒高懸。夜還沒有褪盡,旭日正在江上升起,還在舊年的時分,而江南已經有了春天的消息。我的家書應該送到什麼地方呢?北去的歸雁啊,請給我捎到洛陽那邊。

這是一首思鄉的詩,但只有思鄉而沒有鄉愁,氣象是明朗輕快的,心情是壯闊愉悅的。同時有著哲理思考:黑夜終將被黎明驅趕,冬天終究變成春天,舊年也將過去,新年正在來的路上。胡應麟將「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一句,作為體現盛唐氣象的一首詩,可謂是精準而精妙。

一首詩歌能夠被人傳誦不衰,其關鍵是要能夠抓到天地間的普遍規律,寫出人們共同的情感。中國人歷來以農業立國,對時序轉變季節變化尤為敏感,而「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一句,蘊含了新舊交替的必然規律,是一種普遍意義上的哲理,寫出了人類共同的情感,這就是詩歌「共情」的妙處。

盛唐名相一代文宗張說,對這句詩極為推崇,將這首詩書寫於中堂之上,這也是對這首詩的精妙的理解。因此,我們可以把這首詩看成是由初唐向盛唐轉變的標誌。自此,唐詩從初唐的質樸變成了盛唐的「頗通遠調」,一個詩歌的盛唐時代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