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樂亭|第2期|「熱土情深」與父親(下)

2019-12-26     樂亭故鄉人

作者:袁建軍


題圖來自網絡,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之六

有一項工作,我們總得花費功夫和氣力去做,有時是有意的、刻意的,有時是無意的、迫不得已的。

那就是事的是非和人的好壞。

而人的好壞是基礎的核心。

我很早就操起這命定一樣課業了。

聽故事看故事,總是先把好人壞人定型對位。然後才是故事的轉承和起伏,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再隨之轉承起伏。

人好壞的標準尺度先是從父輩們繼承的,當然也有變異,那必然會引爆面紅耳赤的爭論和打鬥。從人的好壞衍涉於事的是非,好象是很輕鬆的事,這可是大傢伙兒默認的區域,比較寬鬆和大度。

好人是可以做壞事的,即使比較嚴重,那裡面定有種種原因和理由,完全可以原諒甚或同情。壞人做好事則複雜多了,首先得從「出發點」考慮,然後是別有用心,居心叵測,心懷不軌,兩面三刀,黃鼠狼給雞拜年……

這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複雜的大事,我們好多人都得賠上或搭上幾乎是整個的生命。

趕到我們自己做人做事的時候,也都得先用那把「好壞」的老尺子量量,再用「是非」的老框子框框。當然這也不是輕鬆的事,所以就有了我們常有的猶疑不決,狐疑不定,畏首畏尾,縮手縮腳,前怕狼後怕虎,貽誤戰機,坐以待斃……

前些年,我曾認真思想過「後悔」的深意,終究沒理清它,即使是現在,也不敢說已經徹悟了。

為什麼我們總是後悔,總是不斷地汲取教訓,總是沉浸在那種蒙沌的狀態中不能自撥?總是單單地為後悔而後悔。

後悔,幾乎占用了我們生命的大部。這樣算起來,剩下用於發展完善我們生命的時間少得可憐。

父親做了二十多年的村支書,在小小的村莊當然是頭號人物。

「官」的外衣包裹的父親——我現在這樣評定你,因為不管在家在外,都明顯感覺出父親「官」的意思。

小時候,我種種不是都是因「不聽話」引發的。聽話與否,是界定好壞是非的標準。「聽爸爸的話」,「聽老師的話」,「聽誰誰的話,做誰誰的好孩子」——時時象規矩一樣規矩著我們,有時又象繩子一樣束縛著我們。父親也同樣以此來規矩和束縛他的「臣民」,只是說法上有些小變化——「聽我說」,「照我說的做」。

「不能讓老實人吃虧。」這是父親的口頭禪,同樣也是父親的「官」派生出來的,因為「老實人」裡面有很多意味存在。

「高外不勝寒」,「上邊說的」很多時候也不是「萬能」的,雖然你常常做為「手段」假借它。你需要獨立承擔和完成一些「大事」——「架得住大伙兒的嘴巴和眼睛」,這是你的自定標準,同時也決定了你行事的「社會性」,我們做子女了,卻找不到屬於我們的「父親」。

你終於不做「官」了,這是我盼望已久的歡喜事,但我很快就失望了——你仍生活在官的外衣里。

「要是我說了算就如何如何」——這成了你新的「口頭語」。

最讓我震驚的是你對待「行賄受賄」的態度變化。原先推不開的時候,你總是把別人送的「煙酒茶糖」藏在我們的眼睛之外。不做官後,你卻是把那些東西擺在家裡最顯眼的地方,不知你想證明或昭示什麼?

而立之年的兒子也做了官,比你做過的大許多,基本等同你「上邊」的級別。年節的時候,我會送你別人送我的東西,那大都是些你過去只能聽說的東西,比如茅台酒、中華煙什麼的——讓我震驚的是,你把這些又都藏在了我們的眼睛之外……

做官的兒子應該是你的榮耀罷?也許是血緣關係,「聽我說」、「照我說的做」、「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上邊說的」、「架得住大伙兒的嘴巴和眼睛」……我基本上繼承了你做官的「衣缽」。

不做官的你會是怎樣一位父親?做官的我會是怎樣一位兒子?

我們父子倆應不應該以此而「後悔」?

之七

那只能是「家」的概念,父親說,我們的家是爺爺一根扁擔從遙遠的地方挑來的。我揣度不清父親對他的老家懷念與否,或他是不是有老家的印象,他很少提及,只是在我反覆盯問他腿上的傷疤時,才支唔說是富戶人家的狗咬的,他小的時候,隨爺爺逃荒要飯的時候。

我小時候想父親是有意遮掩著什麼,我現在想父親是有意強調著什麼。

家是什麼?一家人,一爿居處,夜歸的巢,遠遊的繩,拴人的橛子,歇腳的蔭,打盹兒的鋪蓋,勞累的憩息地,愛的港灣,親的暖床,血脈繁衍的地方,夢的鄉,念的巷,一聲吆喝打旋的窩,人之初人之終奔波之所在之目的之內容之形式……我編排的這些,每一條都不貼切,父親與「老家」的瓜葛究竟是怎樣一種情結呢?

我想到了父親腿上的傷疤,下地幹活或是天熱,父親右腳的褲管總是綰在膝蓋以上,有傷疤的左腿又總是綰在膝蓋以下,遮住那塊傷疤。

扁擔上的家不也是家麼?雖然漂泊無定,雖然缺乏遮風避雨的功能。

不是有名老話叫「四海為家」麼?它與我們心想中的家有多遠的距離?它與需要「安居」的人有多遠的距離?

父親前半生一直致力於縮短這個距離。

爺爺過世的早,大伯「抗日」時做了烈士,孤兒寡母就是父親和奶奶,還有比他大比他小的三個姐妹——我的三個姑姑。父親是那時「家」的唯一男丁。那時那個家是如何過活的,父親對我們一直隻字不提。

我記事的時候已經是「後來」了。一家七口人擠一間半土房,奶奶住兩小間廂房。

對面屋是別姓人家,共用的過堂屋有一條無形的界線,柴草、家什、包括我們的腿腳都受其規矩。一晃兒我們哥幾個就長大了,一鋪土炕實在擠不下那麼多身子,大哥、二哥和我相繼去別人家「尋宿」。(那也是當時農村的普遍現象)

對面屋的老人過世了,我們一家人都暗自竊喜,以父親為最甚,因為沒花幾個錢那一間半房就過給了我們,按奶奶的話講,父親終於「立門戶」了。

一九七六年地震,房壞了,國家也有些補貼,我家翻蓋了新房。自此以後,父親便與蓋房糾纏不休,「蓋房子,娶媳婦」,大哥、二哥、四弟、五弟……蓋房,如同他命定的課業,父親也在蓋房之間和之中「亢奮」著,象陀螺一樣轉。

「完成任務」這是你的詞,不知這個任務是誰交給你的,是你的父母嗎?是你的兒子嗎?我們哥幾個都「立門戶」了,你完成了任務,卻與母親搬進了低矮的廂房——這是我的父親,我們的父親最終的歸宿麼?為什麼你與其它的你們都這樣「行事」?

也許是命定的機緣罷,你的第三個兒子同樣也操過租房,同異姓人住對面屋,蓋房課業,但那是短暫的課業,如今我卻住在「超標」的樓房裡,有了一個不在老家的家。

我以「賣字」的錢給父母「變通」了三間正房,倒也沒給自己贖得個輕鬆來,我也覺出父親遠不是我想像的那種滿足與高興。

家呀,你讓自視頗高的我費盡心力,如今仍是一個謎。

父親啊,你將「家」的重負擔在自己肩上,兒子卻在心裡擔上了莫名的重負——也許我們都是在「自找苦吃」。

之八

苦難首先帶給人的是「苦難」吧,而我們往往把過去的苦難當成一種資本、一種炫耀、一種「說法」、一種標榜、一種寄託和慰藉,甚至我們也常常將之做為平衡「現實」的槓桿。苦難同時也帶給人以福惠、堅強、忍耐、充實、沉穩、人性本真、不屈不撓、痴心不改……這些是「優良品質」,可能只有在苦難中、苦難後才能真正得到,「苦難是金」,人通過它的淬火和打磨才可能有金子一樣的心。

在苦難之測,父親有他堅固的生命支點,那就是他的頗具神性的土地、莊稼。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葆有著「繞地」的習慣,清晨一趟,是我們還在熟睡的時候,晚上一趟,隨便拎我們中的一個。我過去曾寫過父親「繞地」的文章,稱之為我破解不得的「怪圈」,因為這種單調的重複,他「幾十年如一日」。

春天,土地返漿,腳踏上去斷會有痒痒地衝動;

夏天,所有的莊稼都在瘋長,斷會滋生忍俊不禁的心事;

秋天,滿眼成熟的金黃,斷會是一年的許願在其中尋得到蹤影;

冬天,西風扒裂土地的胸膛,你能尋到什麼?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這是兒子憑練就的寫詩本領編排的——我知道這只是我詩的想像,與你繞地毫不相干。

我想起了村東頭的「土地廟」。實在講,我夢中也沒有它的影子,因為人們搶在我記事前就拆除了。而它卻實實在在存活於你的心想里,因為我覺得出你經過那裡時腳步和眼睛的變化。

我想起了「望秋的莊稼」。那是祭祀一樣的執著,村人們將每塊地最壯碩的莊稼留下來,那棵神性的莊稼,在風中旗幟一樣豎立著,望來年的秋。

我想起了村裡每塊土地的名字。小積窪,洋相地,卵子河,沙窩子,大黃崗……這是你和你們給這些地塊命的名,你總是不厭其煩地令我們記住,叫起地的名字來情緒比喊我們哥兒幾個飽滿得多。我一直記恨這件事,你給我們起的乳名太簡單了,自上而下老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一路平淡地排下去,遠比不上那些地塊的名字寓意深、感情濃。

「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候,為官的你別著勁沒給村人的「莊戶院」割去多少,「農業學大寨」需「平整地面」,他也別著勁留存下土地的大概面貌。這是現在的我最佩服你「為官」的兩件事。

還有兩件事我們父子倆卻出奇的「觀點一致」。

那是你「下台」以後,「責任制」以後。村人們瘋了似的蓋房,竟填平了「東大坑」,還占用了坑東原「土地廟」的地盤,建起了成片的房。再有就是把村北河邊的「蘆葦盪」整個掀翻了,種起了莊稼……

東大坑、蘆葦盪是我兒時的天堂,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兒度過的。情之所系,心之所駐……現在只有鑽到「夢中追尋」了。我問過「執事人」,他說,「上邊」規定,建房不能占好地,東大坑就填了。蘆葦盪效益不高,裡邊還總出風流事,就翻了……我啞口無言,目瞪口呆,能安慰我的就是父親那句話——要是我說了算,絕不這樣行事——我也知道,咱父子兩個的一致里也有「出發點」的不一致。

以後便是讓父親難堪的事接連發生。「始作俑者」是父親的第四個兒子,我的四弟。四弟每天每月每年都在責任田裡「瞎鼓搗」(父親的話),蓋地膜、樹大棚、建溫室、栽花、植樹、養魚……做為「成莊稼把式」的父親根本插不上話幫不上手,也許心裡不平衡吧,原來總是沉沉默默的父親開始叨叨了,並且大有一發不可收之勢。我是四弟的堅定支持者,心裡卻也盼望或是等待父親的「轉變」。

父親終於轉變了,幫四弟賣魚,幫四弟植秧……雖然我知道他總是為四弟「捏一把汗」(父親的話)。

嘿嘿……父親,兒子若是以「文學」的尺寸量你,你總是躲到尺寸之外,讓尷尬的我不得不輕笑兩聲。

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你給我們講「遠方的故事」時的「眉飛色舞」,土地的圍困,土地的固守,你確也成就了一個獨特的你。

步入年邁的父親每天還在繞地,象命定的功課。

我想到了我和我們,大家喧囂著張揚自己的時候,有一位父親在遠方的故居周圍……平靜對峙生命。

這可能也是一種必然——因為世界的日新月異,我們必需鼓譟這份騷動,才能得到一種平衡。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的城市,是居住在裡邊的我們刻意裝扮的,因為我們已對峙不了那種平淡、深沉、執著和平衡——這樣想,我對父親肅然起敬。

之九

父親對土地的執著和真愛,影響了我做人過程。土地和糧食的變幻,也使我慢慢懂得心血和汗水的真實意義。父親如同土地一樣,厚重而實在,在我不經意的生命諸階段,那是我最後的支撐和依靠。

我不敢恭維父親什麼,如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變化一樣。父子之間數年的對峙,化解成我深深的愧疚和牽掛,彼此之間也都努力彌補和補償著那些不愉快的過去。

初中畢業,我沒有走夢中的道路——上高中再上大學,我聽從了父親的話,「你們哥們多,將來娶媳婦蓋房子都是大事,出去一個是一個吧。」我上了「中專」,有悔又無悔。臨上學的時候,父親灌了一口袋新打的麥子,給我換回一條讓全家人都吃驚的昂貴的褲子,「在外,體面點好」。父親沒想到的是,我上學以後,將這條一直未敢穿的褲子到舊物攤當了,換回了一捆書,這事我到現在也沒跟父親提過。

參加工作以後,小時候坐下的跋扈根子和一些壞毛病終於讓我吃盡苦頭,我稱之為我應得的「回報」,再美化一點也不過是「曲折」。工作變動了,戀愛也終結了,我如實地告知了父親,沒想到他把責任全攬在了自己身上——這也是我無能,咱家也沒有好親戚……

有一天回老家,媽媽說父親去鎮上賣蘿蔔去了。中午吃飯,我端起碗來又放下,家裡沒人會攔我的,因為他們都知道我與父親的「特殊關係」。我踅到村口,木頭一樣站著。不知過了多久,泥濘的土路遠處,一抹黑影踽踽地動,我認定那一定是父親。那輛小驢車越來越近了,一瘸一拐的驢深深低著頭……我趕忙閉上眼,想關上淚水的門…… 從此以後,我很少回家,休息時間都用好多書好多工作塞滿。

三年以後,因為表現突出,我重得升遷。接下來又是令我難堪的「立門戶」的課業,弟兄們都開門過日子了,獨剩下我一個隻身在外漂零。想像中的「曲折」一個個如期而至,我應接不暇。我知道父親會整天為我掛心,我也知道父親絕不會當面催促我什麼,因為他深知他的兒子。

我別著勁不讓父親為我的成家再度操勞,我這麼做了,沒向父親要一分錢,但現在想來,這也是對父親一次不小的折磨。誰是誰非呢?由此也可以說好多世事真是難以兩斷哪。

父親年邁了,每次回家,我都會給父親一些超出常人想像的錢數。父親接我錢的時候,我想那是人類最複雜的表情——父親想要;父親怕這過多的錢數;父親有標榜的欣喜;父親有為我錢的來路的擔心;父親會感到自己垂暮的蒼涼;父親有貪婪的些許表現;父親會不會想到我們父子之間的過去……自己養活的孩子,現在要靠孩子養活自己了,這一現實,我相信父親不會輕易認同的,這是他的脾性。但父親接我錢的一瞬,決不是我的想像——做兒子孝心,做兒子的責任,做兒子的本事,做兒子的贖過……也許正是因為我想的過多,父親才致於如此,這也是「兩難」啊。

我成了你最後一張牌,家裡有什麼事化解不開時,你會堵氣說,「把老三叫回來,看你們怎麼地?」唉,怎麼說呢?這是我不願聽到的話。可我有時又不自覺地會說些過頭話,對不對的,你總是點頭。回家的時候,我明白你的意見,總是添枝加葉地講些外邊的事,可我確實還想聽聽你「原先哪」的故事啊……

我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工作壓的不單單是藉口。但每逢年節,我是一定想辦法回去的,因為我知道村口一定有你那羸弱的影子。

我成家已有好些年了,你卻從未登過門,我曾幾次努力過,你都婉拒了。你是迴避著什麼呢,還是固守著什麼?

之十

也許是世代因襲的緣故,村人大多為活著的老人提前備好棺木,那棺木擺放在屋後窩棚里,那老人也時常掃掃覆蓋的塵土。棺木是有很多講究的,大小、厚薄、木料的成色……是子孫們孝心的具體體現。老人們看到它時,不是死的震驚,而是生的炫耀。這些也影響到做孩子的我們,玩「捉迷藏」的時候,那棺木的所在也是我們藏身的好去處,根本沒有「害怕」的概念。

往深里說,這是了不起的舉止和心態,生與死就這樣平淡地化解了融合了。人從未知到有知,從有知到未知,從一個居處到現在,又從現在到另一個居處——這是慣常的旅程旅途。

有一點我化解不開,學學問的人做學問的人總是把生死推演到極限,在極限之上再行推演,結果是越弄越糊塗,而我的村人們就這樣輕易解決了。

村人之中也有把死看得過重的人,那就是父親。

大年初一,不愛放炮也不讓我們放炮的父親起得最早,挾了炮仗,去爺爺奶奶墳前燃放,年年如此。

村裡有白事,不管生前與父親關係怎樣,他總是去人家那張羅來張羅去。我曾假借父親年歲大了探問過他,他只說了一句——「老莊下了,送送他。」

我極想跟父親開句玩笑——你這樣行事,是不是怕將來送你的人少呢?我沒敢開口,但父親猜出了我小眼珠的轉數,輕輕罵了句笑了笑——父子之間以這樣的方式談論生死大事,也算是一種境界吧。

是啊,我們總把生死看作是天大的大事,卻把生存和生活的過程忽略掉——這是不是我們總參不破生死關的障礙?

對應死的便是生,父親對新生的觀念和態度確實有一些可以「商榷」。

我們哥幾個相繼生兒育女後,你受過一定的「打擊」,因為第一個是女孩,第二個還是女孩……你總躲避人們談論「大孫子」的話頭,由此可看出,你骨子裡有「重男輕女」的傾向。

小時候,你總是打我們,而我們若是打我們的孩子時,你卻怒目相向,「打啥,孩子不懂事,慢慢說不中?」

你對孫子孫女太好了,這也是隔輩人的普遍現象。我曾寫過文章闡述過,大意是——人到老年情感更豐富,豐富到極近滿溢,兒子輩都忙,都不買帳了,子孫輩是你們寄予情感的合適對象。人到老年事理變通達,通達到「知天命」,過去做過些不順當的事,在子孫輩總能彌補些什麼。人到老年總有揮不去的孤獨,與子孫輩相處是最好的排泄方式。人到老年往往會變成「老頑童」,與子孫輩有「共同語言」。人到老年會具有很強的忍耐精神,適於從事帶孩子的工作。人到老年會真的覺出純真和天真的珍貴……你看,這麼著說你也有「自私」的一面罷。

父親也有難堪的時候,當他把藏著的好吃貨給我的孩子時,常常被我的女兒「嚴辭拒絕」。雖然你變幻著花樣,老玉米、新花生、白薯干……你的孫女讓你兒子寵壞了,她只吃電視廣告上廣告的東西,對你這些當然不買帳——這一點上我做的還不如當時的你。

一個兒子閒著沒事給自己的父親寫這些,也是讓你難堪的事。但父子之間數十年積壓下的情債,總讓我輕鬆不起來,我深羨你的平淡與平靜,也許寫出說出這些對我是最好的解脫方式——這又是你兒子的自私了。

既然我們爺倆兒都把生死看淡了,倒也是無所謂的事。你說過——人是從土裡來的(證明是人有總也搓不盡的泥滾兒),土是人的老家,人總得回去。將來有一天,不管你跟兒子打不打招呼,你回去的時候,我就把這些折騰感情寫下的篇什燒掉,做送你的紙錢。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gP5IQW8BMH2_cNUgmV-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