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極晝工作室」,
作者:周航、張宇,
編輯:王珊瑚,
已獲得轉載授權。
識別
如果只是按照尋常眼光,陳璐的人生算得上某種優秀,本科畢業於985高校,後來又考上編制,如今26歲,正留學歐洲攻讀碩士。
今年1月,歐洲某地性診所,當護士強烈建議她接受緊急評估時,陳璐還覺得很驚訝。她只是來做皮埋避孕的,有這樣的必要麼?
為了防治傳染病,作為檢查一部分,護士詳細詢問:「過去三個月有多少個性伴侶?」「性行為有沒有保護措施?」
陳璐坐在那眼睛不停轉,腦子裡「在數人」,回答說,跟許多人發生過性關係,最近的那一次沒做保護措施。護士又問,是不是經過了她同意。陳璐說,自己說了NO(不),說著說著就哭了。
哪怕如此,陳璐也不覺得自己出問題了,哭泣只是因為有點傷心,不解為什麼護士「如臨大敵」,不斷安慰她,「你別傷心,都有辦法的」。護士出了門,回來後拿著兩張精神衛生方面的宣傳單,一項項介紹。最後幫她預約第二天上午的心理健康緊急評估,並且當天就住進精神專科醫院。
性診所官網上羅列的可能提問。
醫院住著很多精神病人,兩個本地的白人中年女性來跟她聊天,問她是不是醫生或者護士,其中一個說,「你在這看起來過於漂亮,過於正常了」。
但她確實不正常。第二天,她被診斷為複雜性創傷後應激障礙(C-PTSD),通常由重複的、長期的創傷造成。評估持續了四五十分鐘,問當下的狀況、過去的經歷、現在的人際關係和支持網絡,最後,醫生要求她繼續住院。「你沒法保護自己。」醫生說。
據當地法律,醫療機構擁有「短期而緊急」的權力——針對一些「有風險傷害自己或他人」的病人,醫療機構可以「強制拘留治療」。陳璐住了兩三天,大概被判定情況沒那麼危險,才被允許離開。最後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包括藥物、心理諮詢,以及「家庭危機治療」,專業人員一周上門三次。
如果按常規方式轉診,陳璐可能會花去很長時間才能進入這家精神醫院,但性診所護士當時啟用了緊急通道,這之後,整個醫療系統都在快速響應陳璐需求。而當地全民醫療免費,陳璐不需要為此支付任何費用。
對性診所來說,這其實是工作的一部分。護士對陳璐的一系列提問就公開在網上,每一個醫護人員都會進行這樣的詢問,他們一項主要職責便是,「識別、評估和轉診有心理健康需求的患者」。
事後看,陳璐被準確地識別了出來,像空中不斷下墜的物體,突然被一張巨大的網接住。
接受緊急評估的等候室。講述者供圖
系統
從2022年6月算起,半年時間,陳璐至少跟20個人發生過關係。這些人,陳璐說,都是社會邊緣人士,「都是在這個社會非常完蛋的人」。
就說說最後那個傷害她的男性吧,他酗酒、吸毒,高中畢業沒有工作,靠社會福利金生活。他們2022年6月在社交軟體上認識,不算男女朋友,但多次發生過關係。
他總是無視社會規則,第一次見面在陳璐宿舍,那天陳璐就非常不適。他在公共區域大聲地外放說唱音樂,陳璐讓小聲點,他說誰會在意呢。但當他下一次說還想來,陳璐又同意了,「好像也還可以。」
陳璐一度也覺得自己有性癮,國外性解放這樣的口號也為生活找到一個解釋。但現在,她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說自暴自棄也可以,你說尋求被人掌控也可以,你說尋求失控的感覺也可以,這些都比我所謂性愉悅要重要得多。」
後面她會講到自己的故事,來解釋為何「自暴自棄」。如果簡單概括,那就是從小到大,就像多米諾骨牌倒下,她的人生不斷坍塌,成年後沒有任何自我價值感,當希望尋找某種自由的感覺,「身體成了唯一可以濫用的東西」。
這顯然是有問題的。「家庭危機治療」的醫生委婉地建議陳璐,是不是遠離這樣的男人比較好?但陳璐像得了受虐綜合症,說他最近兩次來都沒有喝酒,「也在變好」。而且他也有好的一面,有次給她寫了張紙條,說「如果你有時候覺得情緒很低落,就請記住,我認為你是一個靈魂很美麗的人」。這一點點甜,陳璐一直記著。
接受治療一個多月後,今年2月下旬,最後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下了。
按照陳璐說法,那個糟糕的男人違背她意願,傷害了她的身體。後來法醫檢查顯示,下體有6處撕裂傷。她的身體總是不知道疼,這一次像發出了預警,疼了好幾天沒睡著覺,也讓陳璐情緒陷入了崩潰。
作為危機支持,「家庭危機治療」原本只能持續兩個月,因為這件事又延長了。醫生和社工們的關懷讓陳璐格外觸動。陳璐道歉自己沒有聽從遠離那個男人的建議時,醫生反過來安慰,不要這樣去怪罪自己,「因為這個事情並不是你可以預知的,你可以知道這個人有多壞,但是你沒有想到他可以壞到什麼程度。」
他們還提供了一個24小時服務的電話號碼。每一次見面都說,你如果覺得不好,你不要一個人在那傷心,打我們的電話,我們會有很專業的人去聽你的問題,回答你的困惑。
陳璐所在的精神專科醫院。講述者供圖
官方介紹里,家庭危機治療團隊有醫生、護士、心理學家、社工,他們總是從陳璐的日常生活介入談話,問她最近的生活,比如陳璐說自己去滑了冰,社工就會說,這是不是你的興趣,引導著她繼續聊下去。陳璐的感知是,「只要有根繩子可以把你吊起來,他們就會把那根繩子給你抓緊。」
當陳璐因為2月下旬發生的事陷入崩潰之時,一個更大的社會支持系統也展開了。
醫生給了陳璐性侵害應對協調中心的聯繫方式,那裡可以轉介到法醫中心,所有跟性有關的檢查在這裡進行。公開資料顯示,法醫中心原來歸屬警方,大概十年前劃歸醫療系統,並且在2019年通過一項改變性侵犯受害者獲得法醫檢查方式的法案,除了通過警方,所有人可以自己申請檢查。據當地議會官網,該轉變原因在於,「受害者的醫療需求應該放在首位。」
這正是陳璐需要的。她沒想好要不要報警,但想知道自己身體怎麼了。檢查時,躺在一張奇怪的床上,生殖器顯示在螢幕,儀器深入身體,她尖叫了出來,淚水也瞬間迸發。無論她是否報警,檢查樣本都會保留26個月。
這天下午,陳璐決定報警。很快兩位警察上門,但她沒法證明自己沒有給予性同意,「只能記錄在案」。
另一邊,性侵害協調中心的幫助還在繼續。他們為她安排了性診所回訪,這是身體層面的關照。而法醫中心的護士則又幫她聯繫了強姦危機中心(Rape Crisis Centre),如果她需要,那裡會提供精神和心理層面的幫助。
相比醫療系統,強姦危機中心更專注於幫助性暴力受害女性,而且提供的支持更為長期。
陳璐所在的這家強姦危機中心COO告訴我們,中心一半的「倖存者」來自外部機構的推薦,主要的推薦者是警方(17%)、國民醫療體系(13%)和其他婦女組織(7%)。「倖存者也可以主動聯繫我們,我們的網站上提供了相關信息以及在線表格,方便他們填寫。此外,使用過我們服務或聽說過我們的倖存者會向其他倖存者推薦我們。」
對陳璐來說,醫療系統的識別讓她覺得自己被看見、被重視,而強姦危機中心幫助她更多以另一種視角重新認識自己的人生。
正是在強姦危機中心,面對那些願意傾聽的社工,她開始不斷回想自己的人生,為什麼一步步走到了現在的境地。
「渣男體質」
「現在我經常在想以前的事情,真的就像狗頭蘿莉(一個網紅主播)說的一樣,可能有的人在剛遇到你的時候沒有那麼壞,但是他發現對你做什麼都可以的時候,他就會變成一個很壞的人。
你會說,為什麼我老遇到渣男,但我覺得對於垮塌了的人來說,每個人都可以在你的生活上面踩兩腳,他想要什麼他就可以拿得到,他為什麼不拿?他們會不停去侵犯你的邊界,你一定會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
比如說那個有編制的男朋友吧。他借了很多高利貸,每個月的工資一發出來,我馬上借給他去還錢。我們當時的生活,每天就是喝稀飯,10塊錢的紅雙喜,一根煙要分成4次抽。他跟我是同事,我還幻想著,兩個人一直生活在那座小城市也不錯。
他一直找我借錢,讓我去銀行貸款15萬出來,然後一直跟我說,如果我不這麼去做,他就要自殺,他就活不了了。我已經借了他好幾萬了,真的非常不想去貸款再借他錢,就覺得很痛苦。
我當時找了心理醫生。醫生跟我說,你借給他那麼多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要我的話最多借1500。我覺得這是非常缺乏職業素養的。他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我根本不應該覺得愧疚,沒有用他的專業知識來幫助我。
哪怕這樣,當時跟借高利貸男分手之後,我寫了一個小短文,那就是一種非常脆弱的女性的語言。你可以看到我以前有多「戀愛腦」。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們是在掠奪我,不會談這麼長時間的戀愛、一直不停談戀愛,但是在當時我以為是愛情。」
「不是你的錯」
強姦危機中心位於市區一棟三層樓公寓,裝扮得像花園一樣,每周五從這離開的時候,陳璐都覺得非常開心,內心那些塌方的地方,好像又重新開始建立。
官網顯示,強姦危機中心致力於「結束性暴力」,已經有40多年歷史,起初依靠捐款維繫,後來申請了包括政府撥款在內的資助。「我們的社工接受了高標準的培訓,並認為基於性別的暴力是一種濫用權力,不應該發生。」
接受支持前,填寫一張問卷,那裡有一個問題就帶給她衝擊:「你能不能夠認識到,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你的錯。」
之前,陳璐覺得,事情之所以變成這樣,真的是因為自己「瘋了」。讀書時代,她的母親一直這樣說。後來,當兵的前男友、諮詢公司的前男友也都這麼說。高利貸的前男友說,你為什麼每天這麼多的負能量?你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
在強姦危機中心,無論宣傳手冊還是有著專業背景的社工,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於「瘋了」的解釋:在暴力的親密關係裡面,如果施暴者不能夠去否認你的控訴,他就說你瘋了。
陳璐給最後傷害她的男性發簡訊,告訴他自己已經報警,對方回復是,「事情一直在允許下進行,你瘋了」。但這一次,陳璐不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我現在意識到說我並不是瘋了,而是他想用這個東西來攻擊我。」
在強姦危機中心,陳璐被稱呼為倖存者。最開始,是一位本地中年白人女性為她做的危機支持,這個階段,她主要在肯定陳璐的感受,比如憤怒,那是受到創傷後再正常不過的反應,「是一種健康的反應。」
六次危機支持過後,後面的長期幫助,強姦危機中心專門指派了一位台灣社工姐姐為陳璐提供支持。
中心COO說,他們招募了普通話、阿拉伯語和波蘭語的工作人員,因為在當地,「這些語言的少數族裔人口比較多」。這位負責人還提到,講普通話的人群尤以陳璐這樣的學生群體最多,「我們希望能夠提供母語服務,這樣工作人員可以意識到可能會被忽略的社會和文化暗示,倖存者也會感到舒適去尋求支持。」
強姦危機中心官網提供的語言選項。
不過,剛開始切換成母語,陳璐反而覺得很不舒服,羞恥感似乎又回來了,但接觸久了,她們建立了信任,話題也越來越深入。5月的一次諮詢中,社工姐姐問的一句話,讓陳璐再次受到了震撼,「你覺得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你的理解力之內的?」
「比如說像借高利貸的前男友也好了,結了婚的那個人也好了,就各式各樣的人,你說我有預計到他們會變成那樣嗎?我沒有。」陳璐說。陳璐想著自己的過去,很多時候她以為可以贏,「比如說這個男的愛你,比你愛他多,好像我就贏了一樣。」
她的回答引起了社工新的注意:「你為什麼會用到贏這個字?」
為什麼呢,陳璐想,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母親經常讓父親當裁判來評理母女倆的對錯,自然而然,男性成了她要討好的人。很長時間裡,她也討厭女性,讀書時候總是跟女性相處不好,「在面對女性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就是要比」。
就是這樣,不斷的對話改變著陳璐認知。和之前接受的心理諮詢最大的不同,強姦危機中心提供了一種女性主義視角,在這裡,接受幫助的往往是弱勢群體,性工作者、少數族裔等等,讓她意識到,「它是一個男女角色和地位問題」。
強姦危機中心官網宣傳圖
之前,陳璐在國內自費做諮詢的那位男性諮詢師,總是在鼓勵她更勇敢,更積極去面對發生的事,但在強姦危機中心,她的脆弱被接受了,「這個社會就是讓女性做不到很多事」。
對現在的陳璐來說,「我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這一點太重要了,她說,「雖然好像聽起來是很小的一點,但對於我怎麼去理解發生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
陳璐也說,事情發展到現在,自己不可能是完美受害者。但她能怎麼想呢,類似的事情反反覆復發生,「到現在我也不怪誰,我只能說可能從這樣的一個家庭出來,你在跟男性的相處上,一定會遇到非常多問題。」
這一點也得到了中心社工的肯定。社工說,「你的家庭影響了你對於世界的認知和對於男性的看法。」
家庭——其實這是故事一切的開始,也是陳璐最早向我們講述的經歷。
第一塊骨牌倒下的地方
「從五六歲起,她(母親)經常在我做作業的時候打我。我最不能接受的,你打我兩巴掌就可以了,但她會折磨你大概兩三個小時。很多時候,原因其實就是上課說小話,沒有認真學習或者發獃走神之類的。
我進房子,她就會說,你去衛生間等著我,我把東西拿了就過來,那種橡皮煤氣管,進去衛生間之後就把門反鎖上,一邊打你一邊罵你,問你知道錯了沒有。
每次她打完我,就會抱我,說她很愛我,然後跟我哭。
小時候,我會在本子上面寫,說我希望她去死。那時候我才七八歲,故意在樓道裡面把她給我買的鋼筆摔爛,摔不爛就撿起來再摔一次。也沒有別的辦法表達我的憤怒。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做錯了。從初一到高二結束,我基本上沒有認真學過,集中不了注意力,然後我很晚才知道,其實注意力分散也是非常典型的創傷反應。
很多年夏天,我沒法穿短褲,連最寬鬆的牛仔褲都要用勁才能塞進去,因為下半身淤青,腫得太厲害。印象最深刻是十歲一次,我說想要上洗手間,她說,你以為這樣就逃得過了嗎?那次我被打得尿了褲子。就這樣慢慢被「打服了」。
我經常都會想,我媽打我那麼久,我當時腦袋裡面在想什麼。我現在唯一能夠記得她當時穿一個毛衣,上面有菱形的水鑽,一大排,我就一直在盯著那個圖案看,腦袋裡面什麼也沒想。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裡面長大,我不知道我是可以拒絕別人的,所以後來很多事情發生。
去年以前,我不知道人是可以恨的,到最後變成非常病理性的抑鬱。事情就是越來越差。那個時候,我整個左上臂全部都是刀疤。回家那會兒,我爸媽每天把做菜的刀都藏起來。
大學畢業,我找不到工作。哪怕去網咖應聘,其他人是很會做事情的,我還記得當時經理來了之後,然後大家都在搶著做事,我一個人就傻站在那裡。去星巴克,乾了不到一個月,我就知道自己通不過考核。我那時候記憶力差到什麼程度,每天背那些飲料配方,完全記不住。
我知道自己一直很聰明,或者說應付邏輯和文字考試沒問題,後來還是考上了編制(註:網上仍能查到陳璐當時成績公示),但在這之前,我所有的工作經驗,說白了就是打零工。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我這個人,連帶我的性,都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陳璐最早的抑鬱症病歷,時間為2014年。講述者供圖
得不到的道歉
該怎麼理解母親,這一直困擾著陳璐。陳璐說,母親出生農村,做土方生意,一種野蠻的生意,打交道的人形形色色,「可以說那種很髒的髒話」。
或許她也是受害者。陳璐聽母親說,外公「很自私很冷漠」。2017年外公去世的傍晚,陳璐一家三口剛坐下準備吃火鍋,母親很平靜接完電話,一家吃完火鍋才出發。
又或許她5歲那年發生的事也改變了這個家庭。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母親一個人先回來照顧她,期間父親出軌了。這之後,她覺得母親性格變得異常敏感。在母親眼裡,女人只有兩種,好女人和娼婦。她也用這個詞罵過很多次陳璐,陳璐買的化妝品也全被她給扔了,「女人就要本分」。
在現在的陳璐看來,母親是自己一切悲劇的來源。曾經她的身體一直被控制,後來她擁有自己身體,跟許多人發生關係,「就是宣示我對自己身體的主權」。
她一直想要母親的道歉。有時候,母親會說自己以前做錯了,但有時候又會否認,將責任推到了她身上。「瘋了」,母親就這樣說。
在強姦危機中心,陳璐最大的困惑終於得到了解釋。幫助她的那個中年白人姐姐說,「來到這裡的倖存者絕大部分都想要一個道歉,但是同時絕大部分根本得不到。」中心提供的小冊子裡也寫道,「你可能永遠不能夠為你自己爭取到公平,你可能永遠都不能夠理解為什麼另外一個人會這樣傷害你。」
她現在的認知是,「世界上就是有很壞的人,會對你做很壞的事情,而且他們不會遭受任何的代價,至少目前是不會」。而她要做的就是,「學會從這個事情裡面走出來,不要被這些壞人和壞的事情影響了你的價值,你要去過你自己的生活。」
完全走出來了嗎,現在還算不上。當中心的姐姐跟陳璐說,這個階段它會過去的,總有一天她可以重新接受一個男性。陳璐說,我不想開始,現在這樣挺好的。
中心給了一本小冊子,那裡有7個倖存者的故事。陳璐每個都看,她特別喜歡其中的一個。那是強姦危機中心40周年時,一個倖存者的演講。
這位倖存者講述,自己4歲開始被一個熟人性侵,直到18歲「因為太老被拋棄」。後來她結婚了,有了兩個孩子,鼓起勇氣報警後,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公平,接下去的10多年,依舊生活在「創傷後應激障礙、抑鬱和自我毀滅的監獄中」。
直到發表這次演講的一年前,她來到了強姦危機中心,一個真實的她被看見,這讓她最終決定站出來公開講述自己的故事。
陳璐喜歡這個故事的地方在於,當事人許多年未曾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在外人看來難以置信,陳璐則說,這正是虐待關係的本質,「因為如果施暴者沒法成功洗腦你,虐待不能持續如此時間。」後來,當事人又重新擁有了憤怒能力,在陳璐看來又那麼值得讚賞,「這恰恰是「逐漸恢復為一個『人』的體現」。
這個倖存者完全走出來了麼,可能也沒有,陳璐說,經歷過這樣的事,人生中一部分像永遠損害了。但重要的是開始新的部分,而且相對幸運的是,她才26歲,未來還有很多可能。
現在,支撐她生活最大的一個念頭,就是像她喜歡的那些偉大作家一樣,有一天也公開把自己的故事寫下來。「我所有的經歷都應該出現在社會新聞或者小說里,而不是我的生活里。」
本文轉載自「極晝工作室」,
作者:周航、張宇,
編輯:王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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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 - 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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