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刷到這樣一則親子故事,讓人毛骨悚然。
一位今年的高考生考上了夢寐以求的中央戲劇學院,但是錄取通知書卻被媽媽藏了起來。
為了讓女兒不能成功赴京求學,媽媽騙她出門的間隙,然後把家裡的所有證件都偷走,她的銀行卡、身份證、電子設備,連帶著媽媽一齊消失了。
2023年了,還有這樣為了一己私慾斬斷孩子前程的家長嗎?
有的。
媽媽私心想要女兒在家鄉重慶念個普通師範院校,畢業就留在重慶,別想著去什麼北上廣深闖蕩,在家裡安安穩穩多好。
但女兒卻一心想要逃離,想去看更大的世界,去探索人生的可能性。好在中戲告訴她,沒有通知書沒關係,人到了就行。
全網都在替她默默倒數,期待她逃離成功,就像在期待楚門的勝利。
要家鄉的安寧,還是要曠野的未知,無數代際矛盾,交織在這個夏末秋初的節點。
那些不被允許遠行的女孩子,將何去何從?
長姐遭退學,女子不遠行
微博上有個話題,「錄取通知書一定要本人簽收的原因」,記錄了很多這樣的故事。
圖源:新浪微博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家庭里,教育並不是舉全家之力都要辦的首要大事。孩子被撫養長大,會自然蛻變成家庭的勞動力和照顧者。念書費錢又費時間,不如跟著父母耕地,分擔一些勞作。
有的家長擔心,如果放孩子出去念書,之後會不回家給自己養老,索性偷偷藏起孩子的錄取通知書,養在身邊才安心。
即便在有教育意識的家庭里,供孩子上學,也是一場需要謹慎思考的投資。而這場投資,更是呈現出來性別之間的分野。
全家兄弟姊妹幾人,如果非要供一個孩子去念書,那這個機會大機率是兒子的。
而那些被迫退學的女兒,則繼承了父母的生活,或忙碌在田埂間,或周轉在廚房裡,抑或是早早走入婚姻,成為下一個家庭的照顧者。
許多人的媽媽都有著類似的敘事。
有的媽媽明明很會讀書,卻被騙說沒有考上重點高中,只能待在父母身邊,直到變成了「父母兄弟姐妹心中那個最無能的人」。
圖源:新浪微博
有的媽媽則是高中畢業被默認不需要繼續念書,該上班上班該結婚結婚。
圖源:新浪微博
我們編輯部就有典型案例。
同事的媽媽是家中長姐,有一個妹妹和弟弟,所以媽媽中專念完就去上班打工填補家用,剛過20歲就相親結婚生子一條龍。而弟弟妹妹則一路念到大學畢業,用文憑換來不錯的工作。
而爸爸這邊,則是媽媽的鏡像,他是那個被長姐呵護的弟弟,是舉全家之力供去外地念書的人,長大也自然成為了全家的權力中心和大家長。暗淡無光的媽媽和天之驕子的爸爸,也算是東亞家庭的經典配置了。
在老一輩的家庭里,教育是奢侈品,受教育的機會往往流向男性;而到了年輕一代,教育早已成為了公平的必需品,卻依然呈現出微妙的性別偏差。
文章最開頭的案例並不少見,有的女孩論分數能上復旦,但父母卻執意讓孩子在本地上學,孩子沒聽話被爸媽說不孝,沒想到當代女性不孝有三,出省念書為大;
圖源:新浪微博
還有的女孩本來可以保研,卻被家長以死相逼,回了老家匆匆嫁人。
圖源:新浪微博
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就發生在當下。
許多父母對女兒的擇校要求就是本地學校,如果本地找不到好的就去省會城市,總之回家要方便,別一頭扎進北上廣然後沉醉不知歸路,出國更是免談。
孔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這話放現在得改成「父母在,女子不遠遊」。
而在選專業時,師範類專業永遠擠滿了女生,幼師、幼教,更是天菜類專業。畢業去當個老師,穩定有編制,別提多安逸了。在相親場上,當老師的女孩簡直是香餑餑。
但某種意義上講,教師、幼師類的職業依然算作是家務的延伸,是有寒暑假的、方便帶孩子的職業。
我們都經歷過女碩士、女博士被瘋狂污名化的年代。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數量大大提高,但當她們湧入相親市場,接受到的卻是剩女羞辱和高學歷歧視。
「你是女博士啊?那你一定沒結婚吧」。
「女博士」,竟然變成了一種用來揶揄女性的詞彙。在這種主流論調之下,連同父母對女兒的要求也變成了:書不用讀太好、讀到女博士就嫁不出去了。
可見,男女看似擁有了平等的受教育權,但社會仍然延續著上世紀那套對男女的區別對待。
「男主外、女主內」、「讀書無用」、「女人的價值在於結婚生子」,這些話說出來顯得迂腐,但依然如同思想鋼印一般深深烙在許多人心中。
當女性擁有受教育權
然而,從古至今,女性地位的提升和女性受教育權是密不可分的。
古時候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子即便是要學習,學的也都是女德婦道,要知曉禮法,方能成為符合男權社會要求的賢良淑女。國外也差不多,只有貴族階級的女性可以接受淑女教育。
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中外達成了空前的統一,男權社會的牢固統治,正是建立在限制女性受教育的基礎之上的。
不看古代只看當今的塔利班,2022年12月塔利班政府宣布禁止女性進入大學學習。
即使一年前才作出承諾「允許婦女工作和學習,婦女將積極參與社會,但要在伊斯蘭教的框架內」,如今出爾反爾,禁止女孩接受中學教育、上大學、為非政府組織工作。
有毒的男性統治,首先控制的便是女性的發展空間和人權自由。
19世紀末,我們迎來第一次女權主義運動,當時的女性們為自己的權益奔走發聲,其中首要的便是受教育權。
她們想要的不再是只針對女性家務教育,不再是針線活兒、洗衣做飯,禮節教條,而是培養技術、知識、能力的教育。
圖源:《婦女參政論者》
1861年,37歲的茱莉·維克圖瓦·多比耶通過了法國的中學畢業會考,獲得文憑,成為了第一個打破這項特權的女性。彼時只有男性有資格參加會考,而她被分配到單獨一個考場裡完成考試。
隨即,衝破大門的女性越來越多,兩年後,埃瑪·舍尼耶獲得中學畢業文憑,並在1868年成為第一個獲得學士學位的女性,而且是理學與數學的學位。而朱莉則在1871年獲得文學學位。
當時,教育部部長朱爾·西蒙親自出面,劃掉了學位證書上「XX先生」的印製體,改成了「XX女士」。
圖源:《婦女參政論者》
1905年,中國的女性高等教育也步入軌道,中華基督教會創辦的華北協和女子大學在北京成立。1907年,華南女子大學成立;1917年,金陵女子大學成立;1919年,政府主辦的第一所女性高等學校成立;1920年,北京大學首次招收3位女生入學,開創了中國高等教育男女同校的先河。
《建黨偉業》里重現了北大的新舊文化之爭的辯論,起身提問胡適的角色,被設置成一名女學生。
圖源:《建黨偉業》
1900年,日本女性教育先驅津田梅子創辦了女子英學塾,她主張女子受教育不是為了成為更合格的妻子和母親,而是為了成為健全獨立的自己。1913年,日本東北帝國大學首度招收3名女生,成為日本第一個招收女生的大學。
因為教育領域的卓越貢獻
津田梅子成為五千日幣的肖像人物
像是全世界範圍內燃起的篝火,從19世紀中期到20世紀初期,獲得高等學位的女性人數、接受女性學生的高等教育機構數量以及完善女性受教育權的法案數量,都得到了爆髮式的增長。
從受教育到擁有安身立命的本領,到擺脫婚姻母職等舊有敘事的捆綁,女性一步一個腳印,走向更廣闊的未來。
女性的覺醒,正在發生
前不久她姐看到一則故事,幾個年輕女孩聯合資助一位貧困山區的妹妹念書。
從日常的生活費、學雜費,到學習遇到的難題,姐姐們都幫助妹妹克服,還鼓勵她考上自己所在的大學,未來也好有個照應。
原本妹妹的成績距離那所重本還有一定距離,沒想到今年高考,她有如神助地考上了,今年秋天,她將和碩士部的姐姐們在大學校園裡會面。
就像是一則勵志電影的情節,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和妹妹因為強大的信念而結緣,就這樣,走在前面的人拉住後來者,一步一個腳印向上攀登。
因為她們都相信,教育,是走出去的第一步,是改變自身命運的根本。
這種強大的信念,也催促著張桂梅校長創建了華坪女高。
在山區支教的經歷,讓她目睹了這裡女孩的人生困局。她們出生、長大,被迫嫁人、打工,無一人逃脫這樣的軌跡,無論成績再好,在父母面前仍然是不值得被栽培的女娃娃。
於是,她跑去跟女學生的家長對話,苦口婆心告訴他們:「這個孩子我是一定要領走的,一定要讓她讀書。」
她創建了華坪女高,讓無數鄉村女孩的人生軌跡在這裡打了個拐,通往另一個更光明的方向。
醫生、律師、警察、老師......她們擁有了不需要依附家庭也能活下去的資本,在嶄新的人生道路上發光發熱。
還有那些掙脫了傳統敘事走出去的女性,都向我們展現出關於生命可能性的廣闊。
比如孫玲,從高中學歷的流水線女工,一路升級為IT白領,留學美國,入職谷歌。
比如王慧玲,中專畢業後不願接受父母的相親安排,獨自去上海闖蕩,從服務員做起,學習日語、英語、畫畫,一路步履不停。
上次去看她的動態,她剛交接了英國新居的鑰匙,準備開啟這裡的新生活。
我想,女性的長大就是一個不斷認清生活真相、然後不斷重新開始的過程。
曾幾何時,我們對比上一代女性的遭遇,她們有的被撕碎了錄取通知書,有的被堵在家不許出門,有的被親戚家人聯合絞殺夢想一輩子待在家鄉。
相比之下,我們這代女性似乎已經站在了更高的出發點。
就像人們常說,計劃生育政策提高了女性地位,讓許多女孩小時候享受了和男孩無異的重視,他們同樣期待我們擁有好成績,考得好學校,擁有好工作。我們似乎擁有瞭望子成龍的性轉版,望女成鳳。
然而,誰也沒有告訴過我們,這份期待是有時效的。當我們年齡日益增大,那些舊有的期待卻又如同殭屍般復甦過來:
「還是抓緊回家,結婚生娃吧!女的最重要的還是有一個家庭。」
你會發現,這個社會對理想女性的期待從未改變。
努力拚搏來的學歷、工作、收入,到頭來都不如擁有家庭,變成體貼的妻子、慈愛的母親。
不得不說,「放棄拼搏回家躺平」、「有父母托底」、「一生順遂」,這樣舊有敘事的誘惑是巨大的。
就像如今網際網路叫囂的學歷無用論、孔乙己脫下長衫。在經濟衰退的大背景下,一切努力變得可有可無,文憑跟著貶值。
就連網紅人設變成了江浙滬獨生女,人人希望刮中基因彩票,似乎這樣就夠了。
可真的有所謂的「一生順遂」嗎?當金絲雀順遂一時,然後呢?你無法想像在一個飄搖下墜的時局下,還有什麼是比真正掌握在手裡的本事更加牢靠的。
讀書,見識世界,成為更強大的人,仍然是擺脫舊有敘事的必經路徑。
「鄉愁是屬於男性的奧德賽,而逃離才是刻進女性身體里的史詩。」
一張錄取通知書,只是未來發來的第一張邀請函。
以此為始,還有無數扇大門等待我們依次打開。
所以,去闖吧,去進步吧,去走向自己的曠野吧。
雖然未知有未知的恐懼,但誰知道那裡是否存在著第二次生命。
等待你迎來真正的綻放。
監製 - 她姐
作者 - 貝瑞醬
微博 - @她刊iii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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