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帶飯的年輕人

2019-12-16     成都Big榜

聞著不知哪裡飄來的燒滷味道,環視一圈,「你今天帶的啥?」詢問各自的飯菜,夾兩筷子,舀一勺子,成為每日中午辦公室「御膳房」新的節目。


吃完,迅速回歸平靜。剛剛,明明聊天聊得笑聲那麼大。



笑聲中,其實帶著一絲辛酸。每天焦頭爛額思考點啥外賣。自帶午飯、看似安逸豐盛的年輕人,也不易。



「連續在29個夜晚,炒菜炒到11點」


套了件champion,腳踩雙椰子,紅星路小二黑即將擠入地鐵早高峰的人流。他那雙肩背包里的兩個玻璃飯盒,地鐵安檢小哥盯著監視器,看得再清楚不過。


藏著掖著的飯盒,安檢小哥也看得太多。堅決不提外包裝——裝飯盒的條紋保溫袋——走在路上,是帶飯青年人,尤其是男青年最後的臉面。



中午十二點過,打開雙肩包取出飯盒,揭開,放進微波爐,火力調到最大,叮四分鐘後端出。今天小二黑帶的主菜是炒牛柳,另一個是番茄炒蛋。


紅椒炒牛柳,乍一看驚艷,吃一口講究,抹了黑胡椒。同事都清楚,小二黑今天又是在某超市下單的成品菜,自己回家翻炒熟帶來的。


不想讚美廚藝,同事只想問何必。超市點單,自己下廚,做好帶來,這和點外賣有啥區別?也不便宜。


小二黑的回答是:有。吃得更好;吃得乾淨;說吃的是某某超市的菜,體面。實情其實是小二黑之前中午下樓吃飯的飯搭子散了,點外賣點來點去都是那麼幾家,也不合算。



做飯,成了小二黑每天下班後在出租屋不得不幹的事情。下班走的時候點單,自己到家,菜也送到家。不洗不摘,切好、碼好料的菜,加班到很晚,已經夠累,小二黑也做。


不做,明天吃啥,怎麼合群?這是觸及靈魂的問題。


「連續在29個夜晚,炒菜炒到11點」。有天22點22分弄完,明明賣相看起來豐盛,但小二黑無論如何,累到一口都不想吃。


小二黑癱在沙發上,望著那一鍋剛出鍋的土豆燒雞,自己想不通為什麼這個點還要這麼累地做飯。但他也知道,明天同事是會讚美自己廚藝高超的。


「燒雞是我自己搭配的料燒的」。然後,然後,小二黑又坐起把雞肉舀進飯盒。



只是有一次,想換成萵筍燒肉,出鍋,萵筍燒得不見蹤跡。他依舊是照燒土豆的法子,先下萵筍後下肉,毀了。這事,小二黑鮮有提及。


小二黑也不會大張旗鼓,那份紅椒牛柳是周二活動價,買一送一買的。



很多次,他帶的米飯其實都是點的外賣。「懶得淘米,懶得洗鍋。兩份米飯,晚上吃一份,明中午一份,兩塊錢」。



"啊,忘帶了"


加班回到家,「還是做晚飯吧」。解凍,清洗,備料,下鍋……凌晨,終於起鍋的燒排骨,板栗睡前還在微信上和同事分享,明天午餐自己不用吃外賣。


第二天到辦公室坐下,板栗一聲「啊~」,發現徹底完蛋。燒排骨早上裝好放桌子上,但忘帶。昨晚所有的辛苦化為灰燼,她巨氣,同事狂笑。


板栗曾經是辦公室最勤勞、最不可思議的帶飯年輕人。


她養著一隻貓,前段時間貓生病,板栗每天五六點起來照顧貓。間接產生的結果是,板栗順便把自己的午飯給做了。


"簡單的炒菜,沒辦法弄複雜的菜。新鮮的,總比隔夜的好。"儘管這樣過了好多天,板栗還是沒有養成習慣,工作忙到昏厥,最近依舊點起了外賣。



「頭天晚上吃,第二天中午繼續吃」


端著飯盒,扯了把椅子圍坐在飯桌上,小菌子宣布自己要加入辦公室帶飯小分隊。第一次辦公室帶飯,小菌子帶的一盒筍子燒牛肉,那是當天眾多帶飯隊伍中最為隆重的大菜。


一句"就是有點咸,還可以吃"是客氣,話的重點是菜是小菌子男朋友做的。"他做飯,我洗碗"。備受寵愛,甜,就夠了。


"煮了一大鍋,起碼要吃三天"。果真,小菌子第二天帶的依舊是那一盒筍子燒牛肉。比晚上做了一大鍋,晚飯吃,明兒中午還得再吃一頓的陳菜相比,更陳。


陳菜,不喜歡,也忍著,畢竟稍微省事。


有天聽了母親隔夜菜吃了不好的提醒,每天都帶飯的XH當時就聽進去了。改,明天就改。第二天早上7點起床現做,"做到8點過",炒了菜,煮了湯。


一身油煙,洗完澡之後,XH發誓再也不這麼早起來做飯。辛虧自己出門不用化妝。化妝和早起做飯,再厲害勤勞的女青年,也只能選一樣。



「周一,僅限周一"


燒菜和其他小炒相比,永遠是大菜,最容易在周一的辦公室午飯中遇見。周末才有時間做豐盛的餐食,周一的微波爐,也註定要比平日排稍久的隊。


喵喵周末回了一趟婆婆家,周一依舊帶的是大菜燉排骨。被讚美豐盛,她沒好意思接受,"其實不怎麼好吃,家裡長輩做的,聽說我帶飯,特意留了"。


不好吃的話,當然不能當著長輩的面說。能做給你吃就不錯,也沒讓你怎麼費力,想下一次繼續吃省事的飯,就得忍著。


這情商,這智商,誰都有。



「我媽來了」,以及"我老公做的"


前天外賣點的羊肉米粉,昨天外賣點的香辣冒菜,今天巧妹居然也自己帶飯。巧妹裝飯盒的袋子,是某年單位發的粽子的保溫袋。三個菜,有肉有蝦。


其中還有一小碗雞湯,裡面特別加了蟲草花熬制。沒有別的原因,"我媽這兩天來看我了"。


過了這兩天巧妹又得重新回歸點外賣的生活。非要自己做,巧妹也不是不會,就是覺得太麻煩。買菜洗碗,怎麼想都麻煩。



三土的父母親前來看她,也會為她準備辣子雞、粉蒸排骨之類看起來就麻煩的菜。


雖然這樣的時光不常有,但菜品的豐盛程度和吃現成的撇脫,還是足夠讓人眼紅。拐姐將巧妹的便當發給了自己的媽媽,「媽,你看別的小朋友的午餐」。


終於,過了幾天拐姐帶的一盒鯽魚湯,看似平平無奇,實則鯽魚是她父親從河邊釣的土鯽魚熬制。


很多個早上,拐姐老公都會早起,做三明治當早餐,也為拐姐準備好中午要帶的飯食。


老公的炒蓮白,總是按家鄉的習慣放生清油,炒熟也是一股生清油味道。拐姐委婉提醒,第二天還是生清油味道,愛的生清油味道。


而另一位寶藏同事茂茂,每天帶的午飯都是女朋友做的。"他女朋友把他經由得太好了"。至於某天,常年吃外賣的馬紹爾也帶了巨一大碗藕湯。不用猜,是另一半做的。



「晚上十一點,下樓尋找一隻洋蔥」


20齣頭,每天堅持帶飯,皮總自己做的泡菜炒飯在辦公室小有名氣,擅長烹飪。


十多年前薇薇安正是皮總的年紀,還在新東方補英語,就開始習慣自己做飯。住在親戚家空房子那陣,她就在屋子裡炒蘑菇,弄番茄炒蛋,吃了一遍又一遍。因為受不了外面吃一頓貴得不像話。


一個夜晚十一點過,薇薇安心血來潮想要做壽喜鍋。冰箱中的食材中,啥都有,就差一隻洋蔥。薇薇安下樓,尋覓。


在一家干雜店,老闆笑,「哈哈哈哈,都這一夜了還買洋蔥」。又走了幾個路口,在一家烤魚店,薇薇安向老闆提出,「賣我一隻洋蔥」。老闆爽快,「送給你。」那真是一鍋特別的壽喜鍋。



現在的薇薇安,忙。有父母的幫襯,也已經很少自己做飯,更別提午飯。已過午飯時間,辦公室最不能忍的那個人說,「我們點個啥外賣」?薇薇安和一群人才開始想隨便吃點啥。


而像我這樣,每日有母親大人備好午飯,只管裝盒打包背來,站在辦公室「御膳房」的頂端,但也困惑。


「我這就成媽寶男了?」「我媽廚藝一般,吃了只能吊命,我不敢喊、不能喊的苦,誰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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